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风的方向》分裂的小豆子 文案： 陈朗和顾风是发小，也是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陈朗性格冷僻，对身边人缺乏信任感，但唯独对顾风心生依赖。顾风出身金融世家，从小张扬跋扈，在母亲的□□教育下养成极其反叛的性格，但对朋友兄弟极其仗义，尤其对陈朗更是关爱备至。在青春懵懂的时候，陈朗对顾风暗生情愫，却一直将这种异类的感情埋藏心底，直到一次意外的机遇将这种情愫激发到不可抑制。顾风一开始无法接受陈朗的表白，陈朗也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备受煎熬，但随着两人关系的异化，随着一系列误会的产生，陈朗最终决定放下这段感情，开始新的生活。可是就在此时，顾风突然惊觉，陈朗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远不止兄弟这么简单……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朗，顾风 ┃ 配角：王睿，林檎，王绍铭 ┃ 其它： 第1章 01.序 游轮上海风轻拂，他随意地靠着栏杆，看着甲板上来来往往穿梭走动的人，偶尔抬起头望望天空，晴空万里，偶尔有几丝白云飘过。这些年来，很多人和事成了过眼烟云，就像被海风吹散的浮云，缥缈无迹。然而，在他的记忆里，总有那么一些东西无法忘记，像海浪涛涛的声响，永远荡漾在心底。 他仍然记得那个城市稠密的灯火，像无数眼睛，洞悉着整个城市的基底，他喜欢那些眼睛，虽然其中并没有一盏在守候他自己。 也许还是会愧疚，但是当思维开始跳脱到另一个角度，当境地开始回转，他似乎得到了一点灵光，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无比幸运。但在这灵光到来之前，曾经的那些不知所措和惶惑不安几乎让他窒息。 还好，至少现在阳光和煦，云淡风轻。 第2章 02.陈朗 “整天闷头学习，你看你，越来越呆了。”顾风凑到陈朗身边，装作一脸关切地说。陈朗头也不抬，顺手扯了一张草稿纸揉成团，十分精准地朝顾风脸上丢去。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顾风一边说着，一只手已经摸上了陈朗的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来给哥哥看看，最近是不是又长进了。” “别闹好不好，怎么没个正经啊，”陈朗抬起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说吧，什么事，我知道没事你是不会来找我的，咱们顾大少爷可没空关心我这书呆子。” “咦？这话听起来不对呀，怎么一股子陈年醋坛子味儿呢？”顾风邪魅地一笑，“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啊，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朗朗小弟弟呀。” 陈朗木然地看着顾风，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于是就那样斜靠在椅子上，两眼直直地盯着顾风。 “好了好了，不跟你玩笑了，是有事跟你说呢，”顾风意识到他的淫威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效力，只得老实说道，“陈朗，我妈回来了，你见着她别乱说话，知道吗？尤其我的那些丰功伟绩，你就来个一问三不知好了。” “我干嘛要帮你呀，对我又没什么好处。再说，你妈又不是傻子，她要了解你的情况，不会去问老师和别的同学啊？”陈朗一脸不屑，瞟了瞟一旁呆立的顾风，继续画他的图纸。 “别的你就甭管了，其他老师同学那我有办法，我妈最信任你了，只要你不说我的不是，她就抓不到我的把柄。”顾风暗暗着急起来，不知道陈朗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完全没有帮他的意思。要是以前，都不用他开口，就凭陈朗跟他的默契，即使不串供，两人临场也能编出密不透风的口径，把家长们哄得一愣一愣的。 “好啦好啦，知道了。”陈朗看也没看顾风，朝他摆了摆手，这是逐客的意思。顾风还想说什么，但发现今天不适合再多说了，于是默默地走出了陈朗的房间。 晋安大学的校园里，正是秋色灿然的时候，走到哪都有一种舒适感，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树木成熟的清香。至诚轩二号楼是全校人气最高的寝室楼，每年为了争抢入住名额，少不了有一番明争暗斗。它之所以人气这么高，除了空调热水、私人单间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是全校唯一一栋男女混住楼。陈朗到现在还记得顾风当时抢名额时的那个劲头，简直像是住进了这栋楼就坐拥了后宫三千佳丽一样，然而结果事与愿违，因为跟顾风有一样想法的饿狼太多了，而且这群饿狼抢名额的手法实在花样百出，就差没把宿管办主任给睡了，所以最后导致至诚轩二号楼超过五分之四的住户都是男生，他们想象中的三千佳丽并不存在。 顾风是失望了，但陈朗很高兴，他们俩都住进了这栋传说中的公寓楼，顾风没见着三千佳丽，陈朗却看见了后园里一整片银杏林。 要是没有这片银杏林，晋安大学可能就没有秋天。 听到顾风出去时的关门声，陈朗停下了手中的笔，他的书桌紧靠着窗台，抬起头便看到窗外密密丛丛的银杏叶。“真漂亮，”陈朗凝望着窗外的某一点，喃喃自语，“可是那个傻子从来不明白……” 第3章 03.林晓月 出租车停在了西门外的一条小街上，或许每个大学都有一条这样的小街，充斥着廉价的商品和五花八门的小餐馆，商品廉价但是还算实用，食品粗糙但是总有那么几样会在饭点勾起你肚子里的蛔虫。林晓月一下车就感到一阵失望，这是啥啊？连个校门都这么破，这也叫大学？她一边跟着司机从后备箱里拿行李，一边在心里犯嘀咕，眉头皱成一团，恐怕拿熨斗都熨不开。 “晓月啊，叔帮你把行李送到寝室去，然后咱去吃点东西，看看你还需要啥，叔一会儿给你买去。”开车送林晓月来学校的司机是林少贤以前的战友，退伍以后一直在K市的商界摸爬滚打，这几年仰仗着林少贤的帮衬还算混得不错，一直想着要报答却没有机会，这回林少贤终于开口请求他在K市多多照顾林晓月，这难得的机会当然得好好把握。 林晓月皱着的眉头一点也没有舒展的意思，好半天才嘟囔出一句，“这破地方有什么能吃的啊？待会儿收拾完我就在寝室休息啦，周叔你也回去吧，一路上也挺麻烦你的。” “这说的哪里话啊，甭跟叔客气，走走走。”周文成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提着旅行袋，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晓月，示意她一起走。林晓月没有办法，只能讪讪地跟在后面，踏入了晋安大学的校园。 林晓月的寝室在至诚轩一号楼，它跟著名的二号楼面对面立着，中间隔着一条柏油马路，马路上熙来攘往的都是赶课的学生，时不时还有学校的大巴车经过。林晓月发现这所大学并没有刚才想象的那么差，校园里的景致让人很舒服，来来往往的学生也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周文成帮林晓月放好了行李，拿好了宿舍钥匙，然后就带着林晓月来到了东门外的餐馆。两人刚一进餐馆就听到里面有人吵闹，一男一女扯着嗓子叫嚷，显然都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也显然都失败了，最后那男的气得夺门而出，丢下那女的在后面嚷着：“顾风你回来！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 “原来是母子，”林晓月小声嘀咕，“怎么跟八辈子的仇人一样。” “诶，不用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周文成找了个空桌，一边把林晓月拉过来坐下，一边喊服务员点餐。 “朗朗，你在哪儿呢？”那边的女人又开始打电话了，“顾风找你了吗？……诶，是的，阿姨刚回来……要是顾风去找你，你帮阿姨看着他点……嗯，阿姨知道的，朗朗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这女人跟儿子关系不好，跟儿媳妇倒是关系好。”林晓月忍不住揶揄道“嗯哼，晓月你想吃什么尽管点，不用帮叔省钱。”周文成一边说一边将菜单递给林晓月，想把她的注意力从那个女人身上挪回来。 “放心吧周叔，我才不会给你省钱呢，可惜这小馆子想宰你也宰不了。”林晓月转过脸来，狡黠地做了个鬼脸，嘻嘻一笑。看到林晓月终于展开了眉头，周文成也稍稍放下心来，之前生怕这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跟他闹脾气，这下看来，到底还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吃完饭出来，林晓月就催着周文成回去，周文成本来还想带着她逛逛校园，但林晓月坚持说逛校园应该找同学一起，周文成拗不过，于是千叮万嘱让林晓月注意安全，有事立马找他，便自己开车回去了。 林晓月慢慢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在经过一片银杏林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真漂亮，”她微微仰起头，游目四周，发现这是至诚轩二号楼的后院。绕过二号楼的后院，转过街角,一号楼的大门就在马路对面。她正准备过去，瞟眼间却看到刚才在餐馆里跟人吵闹的那个男人从二号楼的大门里出来，脸上仍有阴云，但眼神嘴角却多出一股邪魅的笑，身边还多了一个俊朗却文弱的男生。 第4章 04.王睿 陈朗画完最后一张图纸，整理好准备拿到楼下文印室去装订，正要出门的时候，顾风就气冲冲地撞门进来，差点把陈朗撞倒在地上。 “你疯了啊，什么毛病啊这是，有你这么进别人房间的吗？”陈朗没好气地说，看到顾风一脸委屈的样子，顿了顿又说道：“你妈刚刚打电话给我了，听那口气你是又惹事了吧？真服了你。”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的错啊，是她自己神经病，一点破事就找我麻烦。” “诶，她是你妈啊，再说了，什么破事不是你自己作的啊？”陈朗收拾好掉在地上的图纸，站起身来，很认真地对顾风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想让我再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顾风一时无言以对，到嘴边的一句话被咽了回去，他非常想问陈朗，为什么最近总是不开心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但又为什么不跟他说？“好吧好吧，是我的错，”顾风软了下来，自知理亏，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说道，“朗朗小弟弟，要不要哥哥陪你出去玩呀，你看你这天天闷在屋里的，会闷出毛病来的。” “少恶心我，你才小弟弟呢，”陈朗哭笑不得，看着顾风变脸的速度如此之快，只觉得眼前这张脸非常欠揍，“正好我是要出去一趟，约了王睿呢。” “王睿？他回来了？”顾风一脸惊讶，“哎，看样子我要被取代了。”顾风说着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真是够了你！”陈朗实在受不了顾风来这招，“走吧走吧，带你一起去。” “好嘞！”顾风立马喜笑颜开，马上帮陈朗拿好东西，还没等陈朗关好门，他的胳膊就搭上了陈朗的肩膀，一个劲把陈朗往楼下拽，整个楼道上响起了两人此起彼伏的打闹声。 东门外的君临酒家应该算是这条街上最够档次的了，对于晋安大学的学生来讲，在这里请朋友吃饭已经算是很体面的招待了。虽然这次说好了是陈朗请客，但王睿还是提前半个小时订了个包厢，并且点好了菜，买好了单。对于王睿而言，陈朗的喜好他了如指掌，点一桌让大家满意的菜完全不在话下。虽然他与陈朗相识的时间不及顾风这个陈朗的发小，但从中学时期就建立的友谊还是相当珍贵的。 “你这个家伙，回来竟然不告诉我！”顾风一进来就佯装生气地责问王睿，“要不是我缠着陈朗出来玩儿，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王睿被这样一阵抢白，倒是心平气和毫不惊讶，他早就见惯了顾风的做派，因为这个人是顾风，因为顾风是陈朗最在意的人，所以有陈朗在的地方，顾风再怎么任性也不奇怪。 “瞧你这话说的，我告诉了陈朗不就等于告诉你了嘛，”王睿赔罪似地一笑，“快过来坐，我都在这等了老半天了。” “诶诶诶，别说得好像他是我媳妇儿似的，人家每天可忙了，都没空搭理我。”顾风时刻不忘要占占陈朗的便宜。 “谁是你媳妇儿啦？害不害臊你这人，真是的……”陈朗又想起最近的一些事，气不打一处来，“王睿我跟你说，顾风最近可风光了，泡妞的手段又上了一个档次，连他们学院的美女主任都……” “得了得了，光说我干嘛,”顾风截断了陈朗的话头，明显不想提起自己的‘光荣事迹’，“今天是来给王睿接风洗尘的，别拿我来扫兴了，是不是？王睿？”说着朝王睿眨了眨眼睛。 “你们两个啊，还是这么喜欢斗嘴，真拿你们没办法，”王睿无奈地摇摇头，“来，我先干一杯，能回来见到你们真好。” “说得是，朋友回到身边真好。”陈朗和顾风也干下一杯。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王睿一边听着他俩爆料各自的糗事和学校里的新闻，一边也说了很多自己在南非当志愿者的见闻。陈朗和顾风其实都挺羡慕王睿的，因为他是那种对自己很诚实，并且在取舍问题上很果敢的人。听着王睿述说他这几年的经历，陈朗和顾风由衷觉得，这个朋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班上受人排挤的小四眼了。 第5章 05.过往（一） 虽然说王睿是陈朗和顾风共同的朋友，但实际上王睿是因为陈朗才不得不跟顾风做朋友的。高中的时候他们三个同在一个实验班，陈朗是班上的尖子，而顾风跟王睿却是常年倒数。顾风仗着自己的妈妈是董事会的副主席，倒是永远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并且带领着实验班上为数不多的一小撮异端份子成天在外面惹麻烦，搞得班主任一个头两个大，还拿他一点办法没有。王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进实验班是卯足了劲自己考进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水平在进入实验班后就停滞不前了，再怎么卯足劲也没办法再进步一点，看着陈朗这种每天跟顾风走在一起还能稳居前三名的大神，简直跟看神奇生物一样。 “诶，我说你每天这么拼命干嘛啊，”有一次午休的时候，顾风对一旁埋头做习题的王睿说，“也没见你有长进啊，”顾风一边吃着零食，还不忘讥刺几句，“你看我们家朗朗就从来不拼命，还每次考那么好。” 啪地一声响，黑板刷非常精准地砸在了顾风左胸上，把他手中的零食都打到了地上。讲台上本来在整理电教设备的陈朗听到顾风讥刺王睿，还提到自己的名字，一种本能的正义感让他顺手就修理了顾风一顿。 “这么闲过来帮我！少打扰人家。”陈朗声音平静但是坚定地说。 “你干嘛啊，开个玩笑嘛，我这是在激励王睿同学……”顾风忙给自己打圆场，转过脸朝王睿吐了吐舌头，“陈朗发飙了，此地不能留。”说着抄起桌子底下的篮球就飞奔出了教室。 “你别跟他计较，他就这德性，有时候就是嘴损，他没有恶意的。”陈朗走到王睿身边，坐在刚才顾风坐的位置上。 “没事，我知道……”王睿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这个容貌俊朗但有点憔悴的神奇生物，不由地好奇心起，“但刚才还是谢谢你，顾风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我看得出来你们虽然打打闹闹，但其实感情很好。” “哎，什么感情啊，我跟他是发小，从小在一起玩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你们怎么玩到一块儿的……”王睿欲言又止，觉得好像说错了话。 但陈朗毫不在意，随口说道：“是啊，小时候他就这德性，他爸妈都烦死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跟我特别好，小时候还帮我打过那些欺负我的孩子，结果回家还被他爸妈教训得很惨。”陈朗说着笑了起来，本来苍白的脸上有点泛红，接着又顺手从顾风的抽屉里翻出几本参考书，“这些你拿去看看吧，重点我都标记了，说不定对你有用。” “可是这是顾风的呀……”王睿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来。 “什么他的呀，这都是我借给他的，他都放这放了几个月了，翻都没翻过，你拿去看看吧，回头我跟他说。”陈朗把参考书放到王睿的桌上，朝他微微一笑，然后便起身离开顾风的座位，朝教室外走去。 接下来的几次月考排名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一直排名倒数的王睿如有神助，短短几个月竟然挤进了前十，班主任特意把他的座位调到了前排以示鼓励，留下顾风一个人在后面咬牙切齿。 “你太不够意思啦！”在回家的路上，顾风故作生气状对陈朗嚷道，“你随便把我的秘密武器借给王睿，看把他给嘚瑟的。” “得了吧你，什么你的秘密武器，那是我的书，再说你也从来没用过，还不如把它借给更有需要的人。” “什么呀，你不就是怪我挤兑他嘛……” 陈朗停下脚步，伸手就在顾风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怎么啦？眼红人家啦？有本事就跟人家比一比嘛，别整那些没用的。” “动口不动手！”顾风捂着后脑勺往旁边一闪，“比就比，我还怕他呀，但是他现在有你的资料，我可没有。”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啦，”陈朗狡黠地笑笑，“相信你聪明的脑袋会有办法的。”说完扬长而去。 “喂……喂！等等我，今晚我要去你家，不，以后我都要住你家！”顾风的嚎叫响彻了整条街。 第6章 06.秘密 陈朗有酒精过敏症，所以除了一开始王睿敬的那杯酒，之后就没再沾过。顾风和王睿都知道他这毛病，早就见怪不怪了，结果聊着聊着变成了他们两个人拼酒，像是有意较着劲似的，两个人都想把对方撂倒。最后还是王睿稍逊一筹，趴倒在饭桌上叫都叫不醒，顾风半眯着眼，一手撑着头，一手还拿着个酒瓶戳王睿的胳膊，“喂，起来接着喝啊，别他妈给我装。” “我看他是真醉了，”陈朗悠闲地喝着他的橙汁，欣赏着两人的醉态，“你也差不多了，别喝了，还站得稳吗？” “没……没问题，”顾风迷糊着眼，放下酒瓶，拍着胸脯站起身，“走……走吧，我去把账结了。” “饭钱王睿早付过了，酒钱我也刚给过了，走吧走吧。”陈朗说着和顾风两个人半拖半扶地把王睿扛出了饭店。 “他住哪儿啊？”在街上的冷风中，顾风倒是清醒了一半。 “他说在东门这边租了个公寓，但也没告诉我具体在哪，”陈朗看了看醉得人事不省的王睿，“算了，把他拉我宿舍去吧。”他们住的二号楼都是单人间，这时候倒是提供了方便。 顾风呼着满嘴酒气，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陈朗，又打量了一下王睿，最终也没有表示异议。 二号楼在西门那边，能在校园里行驶的电瓶车这个时候早已经停运了，陈朗招手拦了辆出租车，直接从校外绕了个圈把三个人拖回了二号楼。 “这家伙真沉。”顾风一进房间就把王睿摔到床上，自己跟着也躺了下来。 陈朗打了盆热水过来，又在柜子里翻出了一条新毛巾，准备给王睿擦脸醒酒，这时候看到顾风也像死尸一样躺在他床上，不由地又好气又好笑。 “去，回你自己房里去。”陈朗踹了踹顾风搭在床边的腿说道。 “不，我就睡这。”顾风眼睛都不睁，迷迷糊糊地答道，“不能留你跟他睡一张床。” “你还有点正经没有啊，你睡这我睡哪？要不你在这照顾王睿，我去你房里睡好了。”陈朗把刚拧好的毛巾往盆里一扔，热水溅到了顾风脸上。 顾风猛地坐起来，用半醉半醒的眼神盯着陈朗，好半天才慢慢站起身来往门外走。“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顾风走到门口时幽幽地说道，“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够开心，不管是什么事情，你要知道还有我。”说完便转身下楼往自己房间走去。 陈朗愣了好半天，等反应过来时，顾风已经消失在门口。 “你还是没有告诉他啊？”躺在床上的王睿忽然出声说道。 “你醒了？”陈朗重新拧好毛巾递给王睿，顺势坐在了床上顾风刚刚躺的地方。 “早就醒了，一直听你们在叨叨，也就懒得插话。”王睿顿了顿又说道，“我问你，你是打算永远瞒着顾风吗？” “我不知道……”陈朗的神情落寞了下来，眼睫微微颤动，嘴唇有点泛白，隔了好半天，才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想让顾风对我有别的看法，现在这样就挺好……虽然有时候，我想要更亲近他，也想让他更亲近我……” “别想那么多了，”王睿同情地望着陈朗，“既然不知道怎么办，那就顺其自然吧，也别太为难自己了。” 陈朗默默地点点头。 第7章 07.圣诞 晋安大学在民国时期是一所教会学校，那时候还叫晋安学院，在当地非常著名，产生过很多有名气有声望的校友，影响力遍及K市的政界、商界、学术界和文艺界，可谓一时佳话。但建国后，由于各方面复杂的原因，晋安学院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处于停办状态，学院里的很多人才和资源也已经不知去向。近三十年来，很多归国华侨来到K市投资各种产业，教育业也成了他们投资的对象，与其说是投资，倒不如说是回报，这些华侨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当年晋安学院的学生。就这样，晋安大学开始慢慢恢复往日的风采，在二十几年中不断扩大，各种人才和资源也慢慢回流，一步步变成了今天这所在全国排得上名号的综合性大学。虽然已经不是教会学校，但晋安大学仍然保留着一些当年的特色，比如学校东南边那座简朴而肃穆的小教堂，比如每年的圣诞晚会。 王睿结束了他两年的志愿者生活回到学校，在办好了回校手续后，得知自己在二号楼的宿舍早已经被别人抢走了，安排别的宿舍可能要一个多月，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在东门外租了一个小公寓，也没打算再搬回宿舍了。自从那晚和顾风、陈朗吃了一顿饭以后，这几个月来王睿竟然很少再同时约到这两个人，偶尔在学校里碰到他们，两个人也都是形单影只，并没有和对方在一起，这对于以前像连体婴一样的陈朗和顾风来说，反而有点不太寻常。陈朗也就罢了，他本来性格就有点冷冷的，独来独往也没什么奇怪，但像顾风这种人来疯性格的人，总是形单影只就有点奇怪了。 “陈朗，你在哪儿啊？待会儿有空吗？出来聚聚？”王睿终于忍不住想要找陈朗问个明白。 “我……现在没有在学校。”陈朗有点支吾地回答。 “顾风呢？他跟你在一起吗？”王睿试探着问道。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啊？”王睿有点急了，“不是我多管闲事，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听说你们两个最近谁都不搭理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啊，你可别咒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陈朗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告诉顾风了。” “……”王睿沉默了一阵，像是在消化这最后几个字的信息量，好半天才接着说道，“所以他是不愿意接受你吗？” “我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他……”陈朗淡淡的语气中透出一股无奈，“我只是告诉他我喜欢男人。” “他没有说别的吗？难道就这样不理你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没有不理我，他说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兄弟、朋友和亲人。”陈朗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可是，他这样反而让我没办法面对他。” “所以是你在故意疏远他？这又何必呢？”王睿想了想又说道，“怪不得前阵子我每次碰到他都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可一点都不像顾风啊，你没看到他那样子吗？我看得出来他很不开心，既然他愿意像我一样支持你，你就别这样折磨他了。” 陈朗沉默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可能是我贪心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是啊，贪心，如果不是因为贪心还能因为什么呢。所有熟悉陈朗的人都不会把“贪心”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在他们眼里，陈朗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他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悠然自得，除了为稻粱谋而不得不去争取的那一份功利外，他完全不贪图其他人苦心钻营的一切名利，跟别人合作搞项目，即使他出了最大的力，也不会去争那最大的功劳。可是唯独对于顾风，陈朗很贪心。 陈朗在江边的廊上走着，江面上已经在飘雪。远处教堂的钟声从寒冷的江面上荡过来，对岸的灯火越来越稠密。今天是平安夜。 第8章 08.晚会 当陈朗回到学校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晚会早已经开始。每年的平安夜，在巨轮广场都有圣诞晚会，这种晚会并不是学校官方组织的，而是由各种学生社团自己拉赞助筹经费来举办。这样的好处就是，人力财力很充足，节目编排很新颖，不用顾忌太多条框限制，只要不太出格就没有人出来干涉。每年的晚会都会在广场中央搭一个舞台，舞台是四面的，观众可以三百六十度观看演出，四周围的饮品小食摊点呈卫星状分布，散落在距离舞台不远的各个角落，让晚会极尽吃喝玩乐之能事，宛如一个小型音乐节。要是在前两年，这种场合绝对少不了顾风的身影，他一定会拉着陈朗来玩，陈朗即使再不喜欢热闹也不会在这一天扫他的兴。 也许是被广场上空绽放的烟火吸引，也许是习惯使然，陈朗不自觉地朝巨轮广场的方向走去，刚走近广场，就看到王睿拼命挤过一群cosplay社团的人朝他奔过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等你好久了。”王睿喘着气说道，其实他根本不确定陈朗会不会来，只是之前听顾风说起过他们每年都会来，所以才来碰碰运气。下午陈朗挂了他的电话以后，王睿一直觉得有点不安，后来再打陈朗的电话就一直是无法接通。当他得知陈朗已经向顾风坦白性取向这件事时，不由地为陈朗捏了一把汗，因为他知道，不管以后的事会怎么发展，陈朗和顾风的关系都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等我干嘛啊？”陈朗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道，虽然是在跟王睿说话，但好像并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眼神四处游荡，像是在寻找什么。 “别找了，顾风没有来。”王睿看出了陈朗的心思，“后来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顾风下午也在找你，他被他妈叫出去了，所以我才在这等你。” 陈朗收回四处游荡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关闭了飞行模式，果然看到顾风发过来的数十条短信。 “你在哪里？回个电话。” “别跟我怄气了，傻子，我现在想见你。” “晚上在巨轮广场等你。” “我妈找我有事，你早点回宿舍，注意安全。” …… 陈朗默默地把这些短信看了好几遍，眼圈开始发红，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对顾风的依赖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而且这种依赖感随着两人的疏远反而越来越强烈。其实这几个月以来他对顾风的疏远并非有意，只不过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在感情上对顾风的奢望已经有点不可救药，即使顾风仍然一如既往地对他，把他当朋友、亲人，但陈朗自己却没有办法面对这种局面。这种奢望像一把刀，这几个月来，只要顾风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像在他心上扎了一刀，仿佛是在提醒他，眼前这个人他永远也得不到。 舞台上模仿The Cranberries 的乐队刚刚下去，立马走上来一个穿白衬衣黑皮裤的女生，衬衣宽松随意地套在身上，紧身皮裤显出一双腿匀称修长。她把头发高高挽起，小小的鹅蛋脸上化着精致自然的妆。音乐响起，是Morrissey的First of the Gang to Die，虽然编曲仍是Morrissey的版本，但这个女生唱腔慵懒，别有情味。陈朗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他看到台上的女生双手扶着话筒架，脸上的神情随意而镇定，时不时还朝台下挥挥手，舞台下的观众中有人举着荧光牌，上面闪着“林晓月”三个字。 “这是最近的校园名人呢。”王睿看到陈朗定定地望着舞台，以为他不知道这是谁，又继续说道：“叫林晓月，听说以前在歌手比赛中拿过很好的名次，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继续发展，前几个月才转到我们学校的。” “噢……”陈朗被吸引的原因倒不是这个人，而是这首歌。 第9章 09.过往（二） 他想起高二的暑假，顾风住在他家，也不知道顾风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他妈，反正那个暑假顾风他妈非常放心地把顾风丢在了陈朗家，还给了他们两个人大把的零花钱。陈朗的父母那个时候已经分开了，父亲在外地安了家，母亲虽然在K市，却宁愿跟外婆住在不到一百平的公寓里，也不愿再住他父亲留给他们的小洋楼。陈朗一开始也跟着母亲和外婆一起住，可后来渐渐长大了就觉得很挤，再加上外婆其他的子女时不时会讽刺挖苦他们，所以陈朗就提出自己去那栋小楼里住，母亲也没有反对。顾风的家就在那栋小楼的附近，属于同一个小区，隔了一条街，当陈朗还和父母一起住在小楼里的时候，顾风就已经是常客了。高二的那个暑假，顾风和陈朗两个人在那栋小楼里住了整整两个月，白天的时候顾风就拉着陈朗在外面到处玩，晚上回来陈朗还要负责给顾风补习功课，那个时候两人的精力好像永远也用不完的样子。 “我看你都可以开个唱片行了。”顾风一边翻看着陈朗满柜子的唱片，一边啃着刚买回来的雪糕。 “你小心别弄脏了我的唱片。”陈朗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批改两人昨天晚上做的习题。 “咦？这张是什么？”顾风从柜子里抽出一张唱片，好奇地问道，“名字好特别啊。” “Morrissey的First of the Gang to Die，最近才买的。”陈朗看了看顾风手上的那张唱片，顿了顿又说道，“要不要听听？” “好呀。”顾风喜笑颜开地拿着唱片走过来，刚准备把CD拿出来放进书桌上的唱片机里，结果一不小心挨得陈朗太近，把手上的雪糕蹭到了陈朗脸上，还掉了一大块在他的T恤上。 “啊。”陈朗低声惊呼了一声，赶紧随手扯了一张草稿纸把衣服上的雪糕擦掉，可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来擦脸。 “快给我找张面巾纸。”陈朗朝顾风喊道。 “你一个大老爷们哪这么麻烦。”还没等陈朗反应过来，顾风弯下腰，把脸凑过去，伸出*舌头一*舔，就这样把陈朗脸上的雪糕舔掉了。“这样多好，还不浪费。”顾风厚颜无耻地笑着说。 等陈朗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脸红得发*烫，好像有一股电流仍然残留在他的左脸颊上，而且下*体的某个部位开始慢慢肿*胀。 “诶，你干嘛去啊？”刚放好CD的顾风回过头来，看到陈朗快速地跑出书房，接着听到走廊尽头的浴室门重重一关。陈朗待在浴室里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出来，只听到书房里传来一阵阵Morrissey的歌声：You have never been in love,until you’ve seen the starsreflect in the resevoirs. And you have never been in love,until you’ve seen the dawn risebehind the home for the blind. …… he stole all hearts away he stole all hearts away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纯洁的章节竟然被锁定…… 第10章 10.表白 林晓月刚一下台，就有人上前给她披上了厚厚的外套，可能是气氛的原因，林晓月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没觉得怎么冷，但一下来就禁不住直哆嗦。她瞟到旁边有个挺拔的身影一直盯着他，回眼看过去，发现那是个面容俊朗但脸色苍白的男生，穿着深海蓝的风衣立在那里，目光虽然在她身上，眼神却很遥远，似乎没有焦点。林晓月被几个人拥着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个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 陈朗收回遥远的思绪，立马拿起手机拨通了顾风的电话，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决定赌一把。电话接通还不到三秒钟，那边就传来了顾风的声音。 “陈朗你终于肯找我了，在哪儿啊？回宿舍了吗” “没……还没有。”陈朗暗自提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有话跟你说，你现在在哪？” “我这不刚应付完我妈嘛，正准备回宿舍呢，你在哪？我去找你吧。” “我在巨轮广场，这儿人太多了，说话不方便。” “嘿，还不方便？你是还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吗？”顾风贼笑着说道，“我快走到小教堂了，那儿好像比较安静，要不你过来吧。” “好。”陈朗挂了电话后，匆忙跟身边的王睿交待了几句，就往小教堂的方向跑去。留下王睿一个人呆立在原地，用复杂的眼神望着陈朗的背影。 一路上，陈朗在心里反复斟酌着待会儿要怎么开口，要怎样才能说清楚自己这三年来的心路，要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让顾风理解自己……可是直到他望见顾风站在教堂外那颗银杏树下的身影，心里也没有一个最终答案。 陈朗停下脚步，平缓了一下因为奔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心中暗暗加了一把劲，便鼓起勇气朝顾风走去。 “顾风。”陈朗在顾风身后不远的地方轻声喊道。 像是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似的，顾风立马转过身来，冲陈朗笑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 “你终于生完气了啊？”顾风扬起的嘴角带着玩笑似的挑衅。 “我哪有生气……” “还说没有？”顾风故作惊奇地说道，“你都两个多月没怎么跟我说过话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什么时候闹过这种矛盾啊？” “那是因为我……”陈朗一时语塞。 “你什么你？你这小子。”顾风一脸无奈的样子，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好奇地问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这么多年兄弟，你要是还有什么秘密就都告诉我吧，免得到时候我又惹你生气。” “兄弟”这两个字刺痛了陈朗的神经，之前在心里想好的那么多措辞瞬间变成凌乱的碎片，再也组织不起来。陈朗的脑子一片空白，眼神也开始游离，银杏树上的黄叶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小教堂里此时隐约响起了唱诗班的歌声。在沉默中，时间缓缓流过。 “我喜欢你。”陈朗低沉而有力地说道，他最终放弃了所有解释的话语，选择了这种最简单最直白，或许也最有效的表达方式。 “喜欢？”顾风一时没搞明白陈朗的意思，一脸疑惑，转而又变成惊讶。 “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兄弟的那种。”陈朗把目光定在了顾风的脸上，观察着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像一个赌徒，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这最后一局。 “不不不……不是，我说……”这回轮到顾风头脑混乱了，他想努力理清自己的头绪，最后却尴尬地笑了笑说，“今天是圣诞节，可不是愚人节啊……别逗我了。” “没逗你，我是认真的。”陈朗心里有点着急，虽然语气坚定，但眼神开始游移起来。 “陈朗……你听我说。”过了好半天，顾风镇定下来，用非常柔和的语气说道，“我当然愿意跟你在一起，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做任何事情，就算你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我也愿意，但是我不能把你当做……那种恋人，你明白吗？” “噢……是吗？”陈朗忽然冷笑了一声，微微仰了仰头，没有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掉出来，“我明白的……我早就明白，照顾我一辈子……不做恋人……” 听到这个答案，陈朗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伤心，因为这并不是他预想中最坏的结果。他以为自己会痛哭，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终也没有掉下来。他默默地转过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最后那句话。 “陈朗！”顾风追上去拖住陈朗的手臂，“你别这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 “好啦，我明白的。”陈朗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了看身后的顾风，平静地说道，“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不行，我得陪着你。”顾风不假思索地说道，随即又发觉好像有点不妥。 陈朗苦笑了一下，把手臂从顾风的手中抽了出来，淡淡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这不还等着你照顾我一辈子嘛。” 顾风听出了陈朗这句话中的讽刺意味，默然无语，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隐隐作痛，他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陈朗的背影慢慢走远。 第11章 11.邀请 陈朗走出了东门，一直沿着马路的边沿向北走去。经过7-11便利店的时候，陈朗进去买了一包万宝路和一只打火机。他平时不抽烟，最开始接触香烟的时候还是因为跟顾风打赌，为了证明顾风的烟瘾是可以戒除的，陈朗决定让自己上瘾，然后再戒除给顾风看。哪知道抽了半个月也没上瘾，结果还引发了他的气管炎，闹到住了一个星期医院。这件事之后，顾风再也没有在陈朗面前抽过烟。 然而此时此刻，陈朗想要一包烟，他拿着万宝路和打火机走出了便利店。 “我见过你。”跟在陈朗后面走出便利店的女孩突然说道，“刚刚在台下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终于想起来了。” “啊？什么？”陈朗莫名其妙地看着说话的人，发现原来是刚才在舞台上见到的林晓月，“是你啊，你刚刚唱的那首歌我很喜欢，你唱得真好。” “你也喜欢摇滚吗？”林晓月好奇地问道，双手一直握着手中的热咖啡，“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是喜欢这种音乐的人啊。” “你也不像是会唱Morrissey的人啊。”陈朗浅笑着说道，“再说，也许我是个衣冠禽兽，并没有看上去这么文质彬彬呢？” “别这么说嘛，算我说错话了。”林晓月跟着陈朗一路走到了公交车站，“我就在这里搭车，你要去哪呢？” 陈朗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原本只是想随便走走而已，看到林晓月在这等车，索性也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随手抽出一根烟点上。 “对了，你刚才说想起了什么？见过我？”陈朗好奇地问林晓月。 “是啊，我转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就看见过你，在二号楼的门口，你旁边还有另一个男生。”林晓月想了想又说道，“那个男生也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脾气好像不太好，我在饭馆里看到他跟他妈吵得可凶了。” “噢？”陈朗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又淡淡地笑了笑，“我也想起来了，那天是有这么回事，你记性还蛮好的嘛。” “也不是记性好，就是印象深而已，这不是也让我顺带着记住了你嘛。”林晓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所以你们是朋友咯？那天看你们的样子还蛮亲密的。” 听到这句话，陈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有一种酸楚的感觉弥漫在他的心头。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他亲手毁掉了他和顾风之间的友情，他知道，即使顾风不介意，在今后的日子里仍然待他如兄弟，但以前的那种亲密无间是永远也不可能再有了。这本来就是一场赌局，输了，也心甘情愿。 陈朗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抽着他的烟，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 “你应该挺喜欢音乐的吧？”林晓月见陈朗不接话，于是换了个话头，“我们社团下个月有演出，你要不要来看？” “演出？你们是什么社团啊？”陈朗不好意思一直不答话，于是随口问道。 “烈焰音乐社。”提起这个社团，林晓月露出骄傲的神情，她之所以转到晋安大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社团的创始人。烈焰社的创始人叫林檎，他在晋安大学的知名校友中算是比较另类的一个，当年以特招生的身份进入晋安大学音乐学院，创办了烈焰社并拿下了国内很多音乐比赛大奖，后来却因为卷入一起暴力事件而退学，接着又开始满世界游学，如今活跃在国内外各种音乐人群体中。 “噢，这个社团我听说过。”陈朗的语气仍然是淡淡的。 “那你会不会来？”林晓月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陈朗对这个女孩子很有好感，他不忍心拒绝她，况且自己本身也真的很喜欢音乐，或许看看演出还可以排解心中的烦闷，所以陈朗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这个邀请。 第12章 12.林檎 平安夜那天晚上，当陈朗默然地离开之后，顾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脑子里的思绪也乱成一团，他一方面责怪自己为什么早没察觉，一方面也有点恼怒陈朗为什么瞒他这么久。后来回到二号楼，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陈朗回来，因为实在很担心陈朗，顾风决定打电话给王睿，让王睿也帮忙找找陈朗。王睿一听顾风的口气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忍不住把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顾风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招惹陈朗，他跟你不一样。”王睿在电话里很认真地说道，“他虽然看上去很坚强，但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开朗……” “陈朗是什么性格我比你清楚。”顾风忿忿地说道，“但这件事确实是我太后知后觉了……” “他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劝过他……没想到后来他还是陷进去了。顾风你不要怪他，陈朗这几年挺不容易的。” “我怎么可能怪他，但是……”顾风突然意识到什么，“咦，他告诉过你？所以你早就知道？” “在我出国前他就告诉我了。” “你知道你他妈的不告诉我？！”顾风在电话里吼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他瞒着我有他的难处，怎么连你也瞒着我？” “顾风你冷静点……”王睿还想说什么，但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随着一声闷响，被砸到地上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顾风很生气，他一直觉得陈朗最信任的人应该是自己，可是现在突然发现并不是这个样子。王睿，这个曾经根本没被顾风放在眼里的人，竟然能得到陈朗如此的信任，这让他大感意外，再加上本来就已经心烦意乱，所以他才会把气都撒在了王睿身上。顾风躺倒在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里，他不愿意再多想，因为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这个学期的最后一个月过得很快，在这一个月里，陈朗没有再住回二号楼，他只回来了一次，简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就搬回家了。已经到了期末，那些重要的必修课早已结课，所以陈朗的离校并没有带来什么麻烦，他只需要在最后几天来参加几个公共课的考试就行。顾风因为这件事找过陈朗一次，他告诉陈朗不要这样子躲他，如果陈朗不想见到他，他保证不会去打扰陈朗。但出乎意料的是，陈朗很坦然地告诉顾风，自己并不是在躲他，只不过因为找到了一份实习的工作，工作单位离家里比较近，所以住回去会比较方便。顾风一开始对这个回答将信将疑，但后来发现陈朗说的实习工作确有其事，所以不管陈朗是不是真的在躲他，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了。与顾风的忐忑相反，陈朗在跟顾风碰面和交谈的时候，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躲避的意思，不明内情的人叫他俩出来玩，陈朗也大大方方地去了，并没有任何尴尬的表现。这一点让顾风很意外，但同时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陈朗按照和林晓月的约定来到德安大剧院，烈焰音乐社组织的演出就在这里举行。陈朗走进大剧院，按入场券上标明的地点来到二楼的一个大厅，厅里已经挤满了人，其中不止有晋安大学的学生，还有全国各大高校的音乐社团，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业内的知名音乐人。陈朗很意外，他之前只知道烈焰社很有名，但没想到会有名到这种地步，因为说到底这毕竟只是一个校园团体而已。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并不光是来看烈焰社的演出的，他们还冲着一个人，一个刚回国不久的传奇人物，烈焰社的创始人。 陈朗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演出还没有开始。他游目四周，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座位是在特别贵宾区，而入场券上并没有标明这一点，只在左上角印着一个小小的“林”字。他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坐的这一排还没来几个人，只在右手边隔了五个位子的地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这个人穿着很简单的白衬衫卡其裤，脚上穿着一双蜜棕色的牛津鞋，左腿搭在右腿上，厚厚的大衣随意地放在一边，梳着精致的绅士背头，容貌清俊，虽然发色花白，但面容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岁左右。那个人发现陈朗在看着自己，于是也转过头来，打量了陈朗一下，最后还朝着他友善地笑了笑。 陈朗觉得有点窘，赶紧收回了目光，但没想到那个人朝他走了过来，坐到了他旁边空着的位子上。 “你是学生？”那个人开口问道。 “嗯……是的。”陈朗随口答道，他没想到这个人会过来跟他搭讪，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陈朗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股摄人的气息。 “喜欢看演出？”那个人继续问。 “嗯……还行吧。”可能是不好意思一直敷衍，陈朗想了想又接着说，“是一个朋友请我来看的，待会儿的演出里面有她的表演。” “噢？”那个人瞟了一眼陈朗手中的入场券，笑了笑说道，“是林晓月吗？” “原来你也认识她啊。”陈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然认识，我们是老朋友了。”那个人打趣地说，“所以你也是她的朋友咯？” “算是吧，但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只是比较投缘。” “我猜你们也挺投缘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把我的票送给你。” “啊？”陈朗惊讶地看着这个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票，“真不好意思，晓月没有跟我说，我看这有个‘林’字，以为是林晓月的林而已，不知道这是你的票。” “我也姓林啊。”那个人笑着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檎。” “我……我叫陈朗。”陈朗说着也伸出手去，两个人轻轻地握了握，他感觉到林檎的手温暖而柔软，除了指尖有一层硬硬的茧。 第13章 13.生日 陈朗后来向林晓月问起了林檎的事，林晓月笑着告诉陈朗，林檎是她父亲的堂弟，也就是她的堂叔。林晓月的父亲林少贤是世通地产集团的一把手，而世通集团的总裁徐世通据说也是K市的传奇人物，半辈子超乎寻常的经历可以让编剧们都自愧想象力不足，短短几十年把工农兵仕商的滋味都尝了个遍，现在又开始涉足文艺界，喜欢把钱投资给一些音乐人和电影人，林檎就是其中之一。 由于年龄相差并不大，林晓月从来不叫林檎堂叔，他们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更像是莫逆之交。 一个人住在偌大的房子里，加上身边少了顾风的吵嚷，这个寒假对于陈朗而言过得非常平静，他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实习单位对员工的管理很宽松，陈朗每天只需要在公司待五六个小时，其他的时间他就用来接一些私活，在自己家里给其他公司的一些项目画图纸。虽然父母每个月仍然会准时把生活费打到陈朗的卡上，但陈朗已经不想再依靠这种没有温度的供给，他宁愿自己养活自己。 王睿说得没错，陈朗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开朗。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他在顾风面前所表现出的豁达坦荡，不过是为了隐藏心底最深的失望，同时也为了不让顾风过于难堪。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乍看之下好像很正常，在各种聚会场合中仍然有来有往，但其实私底下已经生疏很多，很少单独相处。孰不知，人的忍受能力虽然很强大，但终归是有限的。 “怎么是你啊？”看到站在门口的顾风，陈朗有点惊讶，但随即又平静下来。 “怎么不能是我呀。”顾风依然带着有点邪魅的笑容，但行为举止早已没有以前那么放肆。他是有陈朗家的钥匙的，因为知道陈朗是一个人住，又仗着两人的关系很铁，以前来这栋小楼的时候，顾风从来没有按过门铃，都是直接进去的。这也是为什么陈朗听到门铃来开门时会感到惊讶，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并没有让这种尴尬持续多久。 “你要是不方便那我改天再来。”顾风歉然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本来准备打你电话的……但我刚好经过这，就想着还是亲自来告诉你。” “我能有什么不方便的。”陈朗连忙说道，“别老站在门口啊，进来说吧。” 陈朗把顾风让进门就径自朝自己的书房走去，“我还有点东西没弄完，你先等等，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拿。”顾风非常熟练地在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一瓶果汁，然后跟着陈朗进了书房。 “你业务挺多嘛。”顾风说着把果汁递给陈朗，然后拧开啤酒自顾自喝起来。 “怎么，看不起劳动人民啊。”陈朗打趣地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跟顾少爷一样可以天天风花雪月的。” “那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挺忙的。” “忙什么呀？”陈朗停下手中的笔，盯着顾风的脸好奇地问道。 “忙工作啊。”顾风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妈不是把我安排到世通集团去实习嘛，那里面每天忙忙乱乱的，挺烦人的。” “噢……”陈朗想了想又说道，“你刚不是说有事找我吗，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顾风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下个星期是我生日，我妈想给我办个生日会，她很久没有见你了，很想见见你，所以让我一定要告诉你。” “原来是这样啊。”陈朗笑了笑，像是明白了什么，“行，我一定会去的。” 顾风很少办生日会，可能每隔五六年才会办一次，而且每一次都是他的妈妈操办的，顾风自己总是不太情愿，因为他知道他妈妈是想借这种机会达到某些社交目的，以前还跟陈朗抱怨过他妈这种行为是“居心不良”，说是不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陈朗从顾风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期待。 第14章 14.抽离 虽然只隔了一条街，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但陈朗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顾风的家。往年的生日，顾风都是跟朋友一起过的，也是在这所房子里，一群年轻人吵吵闹闹很容易一天就过去了，完全不像今天晚上这样拘谨。顾风的妈妈把这次的生日会办成了一个晚宴，来了很多K市的名流，包括徐世通、林少贤和林檎。陈朗看到这个场面轻轻地叹了口气，随意地拿了杯果汁便躲到一旁安静地坐着，游目四周，想看看有什么熟人，却发现认识的那些朋友一个都还没到，不禁有些怅然，于是也就默默地坐在那喝着果汁。 “嗨！”有人走过来跟陈朗打招呼，他循声看过去，发现是林檎。 “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林檎笑着说道，“上次看完演出就再没见过你，听晓月说你最近好像挺忙的。” “哪有……”陈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上次看完演出后，林檎让晓月又约过他几次，但每次他都找借口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陈朗有点害怕林檎。 “朗朗！”陈朗正准备跟林檎还说点什么，这时候顾风的妈妈突然看到了他，朝他走了过来，“终于看见你了，阿姨可想你了。” “阿姨，好久不见。”陈朗一边回应着，一边向林檎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朗朗你最近还好吧，要是顾风那小子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阿姨，阿姨替你收拾他。”陈朗听到这句话心里有点发酸，但也只能若无其事地笑笑，跟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你们在说什么呢？肯定又在说我的坏话。”顾风远远地看到他妈妈拉着陈朗，于是赶紧跑了过来。 “你只要不惹是生非，哪有人说你的坏话。”顾风他妈佯装嗔怒地说道。 “阿姨说得对。”陈朗笑了笑，接着开玩笑似的说道，“我们只是在讨论待会儿要不要让你表演个节目，今天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顾风妈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本来我还想晚一点的时候再宣布呢，不如这样，顾风你待会儿就上去唱首歌，就说是送给徐珍的订婚礼物，其它的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陈朗刚喝进去的果汁还没有吞下去，就全给呛了出来，他一边不停地咳嗽一边说着抱歉，转头就往洗手间跑去。 “妈你胡说什么呢，什么订婚啊？”顾风有点着急地嚷道。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只是答应可以跟徐珍交往试试看，扯什么鬼订婚啊？”顾风有点怒了。 “咦？你不跟人家结婚，那你跟人家交往干嘛？我费尽心思给你安排这场晚宴，你以为是闹着玩儿的？”顾风的妈妈也开始发火了。 “我懒得跟你说，早知道我就不会……”顾风有点担心地看着洗手间的方向。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今天徐伯伯也来了，你懂事一点，不要让大家下不来台。” “现在是你让我下不来台啊，简直不可理喻！”顾风丢下他妈转头便走。 陈朗跑进洗手间还一直咳个不停，咳得满脸通红，连眼泪都咳了出来。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没事吧？”旁边一个人递过来一张手帕，“擦一下吧。” 陈朗转过头，看到是林檎。“谢谢……我没事。”他接过手帕。 “哎，这晚宴好无聊啊。”林檎故作感叹状，“想不想跟我出去兜兜风？” 陈朗感到有点意外，犹疑地看了看林檎，但随即点点头。此时此刻，比起待在这个让他难受的地方，跟一个不熟的人去兜风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不用太难过啦，失恋不算什么的。”在车上，林檎一边开车一边安慰旁边的陈朗。 “哪有……我没有难过啦。”陈朗想了想又说，“我并不认识徐小姐。” “我没有说是徐珍啦，徐世通那女儿跟他一个德性，有什么好喜欢的。”林檎狡黠地笑了笑，“我是说那个姓顾的小子，你看起来好像挺喜欢他的。”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陈朗惊讶地看着林檎，本来还想解释什么，但看着林檎一脸坏笑，立马明白自己再怎么掩饰也没有用了。 “是眼神。”林檎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道，“你看着他的眼神很特别。” “是嘛……”陈朗自言自语，“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拿出手机想给顾风打个电话，顺便找个借口说自己有事先回去了，让他不用担心，结果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顾风发来的一条短信：“我知道你可能不会接我的电话，但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但每次总是把事情弄糟，真的很对不起。” 陈朗呆呆地望着手机，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这几个月来，他努力维持着和顾风之间的关系，既不想让顾风失望难堪，又不想让自己过于难受，一直小心翼翼，像是在钢索上行走。但这一刻，他发觉顾风原来也是如此为难，两个人都这样小心翼翼，这种关系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我希望你过得好，真心的。”发完这条短信，陈朗闭上眼睛靠在了座位上，林檎把车越开越快，冷风不停地灌进车内。 第15章 15.转变 林檎把车停在了路边，身旁的陈朗已经睡着了。林檎看着陈朗熟睡的脸，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连睡觉都皱着眉头……”他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拿起后座的大衣给陈朗盖上，掏出大衣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下了车。 深冬的夜晚寒气逼人，路旁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林檎靠坐在车头左边，默默地抽着他的烟，嘴里呼出来的烟圈和热气混成一团。陈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坐起身准备看看时间，又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大衣，他看见林檎靠在车头上抽烟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暖意和歉疚。林檎背对着陈朗，虽然微微弓着背，但还是看得出身形很挺拔，头发仍然是灰白色，在夜晚的路灯下显得有点沧桑。陈朗默默地望着林檎，他想起了他的父亲，小时候父亲骑着自行车载他去上学，那个高大的背影也像这样立在他面前，那时候他们家没什么钱，父亲还没有买那幢小楼，母亲也没有变成现在这样怨愤，一家人还是快乐和睦的样子。想到这里，陈朗鼻子发酸，轻轻叹了口气，便拿起外套下了车。 “能给我一支烟吗？”陈朗把大衣递给林檎，然后和他并排靠在车头上。 “你醒了呀。”林檎穿上大衣，然后拿出一根烟递给陈朗，又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谢谢你。”过了好一会儿，陈朗吐出一口烟，转头望着林檎说道。 “一句谢谢就完了啊？”林檎开玩笑地说道，“也不给点实际的。” “嗯……”陈朗认真地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改天请你吃饭吧，如果你想要别的什么，也可以尽管跟我说。” “你这小子。”林檎无奈地笑了笑，“跟你开玩笑的啦，谁要你报答了。” “不管怎么样，今晚很谢谢你。”陈朗认真地说道。 “如果你真想请我吃饭，我也不会推辞的。”林檎狡黠地朝陈朗眨了眨眼睛。 “好啊，随时奉陪。”陈朗笑了笑，吐出了最后一口烟。 新学期很快开始了，天气回暖，万物复苏，校园里一派朝气蓬勃的样子。在表面的和平与宁静下，有些人的心绪却在暗流涌动。陈朗退掉了二号楼的宿舍，在东门外租了一个公寓，本来王睿让陈朗干脆搬过去跟他一起住，但是陈朗说自己一个人住惯了，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王睿也就只能作罢。陈朗回二号楼收拾东西的时候，顾风好几次都想进去劝阻，但他看着一箱箱的东西从陈朗的房间里搬出来，很多话都堵在嘴边说不出来。顾风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挽留陈朗，更加没有任何办法去修复两人的关系。 初春的晋安大学校园里，现在有两件事被传得最热，其中一件是顾风和徐珍的订婚，徐珍是K市地产大王徐世通的女儿，顾家在K市也算小有名气，这样的新闻已经在K市的各路报纸上登载了一轮，传到学校里的时候已经不怎么热乎了。相比之下，另一件事就显得比较新奇，那就是林檎回到了母校执教。 在其他人都在议论这两件事时，陈朗作为与事件间接相关的人，反而没有什么兴趣参与议论，当别人拿着手机上顾风与徐珍的订婚照片给他看时，他也只是笑笑，说句挺般配的，如果别人再问起订婚当天的情景，陈朗也只能老实说他没有看到。对于林檎，别人并不知道陈朗跟他相识，也就不会抓着他问相关的事，不过是在他面前发发感慨，猜测着这个昔日传奇回校的原因。 关于后者，陈朗倒是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那天他请林檎去他家吃饭的时候，林檎就已经告诉他了。 “什么？你要回校？当老师？”陈朗一脸惊讶地盯着林檎，手里还拿着做饭的勺子，正准备尝尝刚炖好的汤。 “是啊，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这件事。”林檎正在帮忙切一堆洋葱，他切开一半放到水里泡着，过一会儿又捞起来继续切。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厨房里，一边做着饭，一边说着话。 “可是为什么呀？”陈朗继续问道，“以你现在的能力，去哪不行？为什么一定要回学校。” “学校不好吗？”林檎笑着说，“其实我挺喜欢学校的。” “你也喜欢当老师吗？”陈朗撇了撇嘴。 “当老师也没什么不好啊。”林檎看着陈朗，“再说，他们给我的待遇还不错。” “这么说，是他们请你回来的咯？”陈朗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汤。 “算是吧，本来也没有答应，毕竟以前在这里发生过一些……”林檎说了一半没有再往下说，脸上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朗看到他的神情，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只是放下手中的勺子，走过去接下他手中的刀，“剩下的交给我吧，你去等着吃就好了，哪有请客还让人自己下厨的。”陈朗一边说着一边把林檎推出了厨房。 第16章 16.心意 陈朗对林檎的态度，由最开始的刻意保持距离，渐渐变成了无话不谈。自从上次林檎来他家吃过饭以后，陈朗发现这个人可能是身边唯一能读懂他的人，他们的经历虽然天差地别，但是在内心最隐秘的地方却是相通的。林檎之所以能那么敏锐地察觉到陈朗对顾风的情意，除了同类以外，别人根本难以做到。 那天吃完饭，两个人坐在客厅里闲聊，林檎喝着啤酒，陈朗喝着果汁。 “你怎么不喝酒？有拿着果汁陪别人喝酒的吗？”林檎打趣地说道。 “我酒精过敏，你别介意啦。”陈朗笑着回答。 “咦？我看你冰箱里放了那么多啤酒，倒好像是经常喝酒的样子。” “那是给客人准备的……”陈朗解释道。 “原来你这里还经常有客人啊。”林檎摆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接着又笑着说道，“看你的样子不像很好客啊，一开始你约我来你家吃饭的时候，我还有点吃惊呢。” “不是啦……”陈朗无奈地笑了笑，想起那些酒其实是为顾风准备的，不禁神色黯然，“现在没有客人了，我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的。” 林檎看到陈朗的脸色，随即猜到了大概，他很心疼眼前这个俊秀的男孩子。从第一次看见陈朗的时候，林檎就感觉到他的眼神中有一股莫名的悲情，与他挺拔的身形和俊朗的容貌不太相称。也许是怜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更微妙的东西，林檎觉得内心有一种欲望在驱使他接近陈朗。 “那……你欢不欢迎我当你的客人啊？”林檎望着陈朗的眼睛说道。 “你不是已经在我家了嘛。”陈朗喝了一口果汁，随口答着。 “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让我当你家的常客。”林檎认真地说，“也许我代替不了顾风，但是我可以给你顾风给不了的。” 陈朗愣住了，手里端着杯子，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他到底想要顾风给他什么，换句话说，他对顾风的那一番表白到底为了什么？他亲手毁掉了他与顾风之间的友情，虽然后来两个人都努力挽回过，但最终陈朗还是认输了，他败给了自己的贪心，他没有办法看着顾风和别人在一起而无动于衷。也许林檎说得对，陈朗渴望从顾风那里得到的东西，恰恰是顾风永远也给不了的，一份对恋人的真诚与痴心。 林檎见陈朗迟迟不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改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吧，我一个人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别的没长进，厨艺倒是长进了不少，中餐西餐任你选，怎么样？”说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好啊，求之不得呢。”陈朗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真高兴能认识你，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幸运。” 林檎明白了陈朗的意思，他只把自己当朋友，不想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这种软钉子似的拒绝林檎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久经沙场的人是懂得如何进退的。 就在陈朗和林檎越走越近的时候，顾风和徐珍的关系却越闹越僵。本来顾家和世通集团就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顾风和徐珍也算是从小就认识，虽然两人谈不上青梅竹马，但好歹也算彼此熟悉。徐珍是从小被宠大的，虽然脾气还算温和，在外人面前也是知书达理的样子，但面对亲密的人，性格就难免骄纵起来。在与顾风订婚以后，她便时时以顾风的未婚妻自居，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她想见顾风就一定要把他找到，稍不顺意就会向顾风的妈妈抱怨，甚至跟顾风吵闹。早在很久以前，陈朗就总是调侃顾风，说是顾大少爷有着宁折不弯的脾气，要是去当个特务什么的，一定非常优秀，就算打死也不会屈从敌人的。可是碰上了徐珍，顾风却束手无策，因为徐珍是徐世通的女儿，而徐世通是顾家最大的生意伙伴。 顾风一开始还会容忍徐珍的无理取闹，可是到了后来，他被逼得忍无可忍了，也会不顾后果地跟她吵起来。他心里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状况，更让他莫名其妙的是，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地总会闪现出陈朗转身离开时的那个眼神。自从那天生日晚宴陈朗默默地离开之后，他知道在陈朗的心里，自己可能连朋友也不是了。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顾风根本就不在乎，可是这个人是陈朗，是他从小最好的朋友，是最了解他的人，是那个暗恋了他三年的傻家伙。 “我真的只是把他当兄弟吗？”顾风有时候会暗暗地问自己。 第17章 17.流言 晋安大学的建筑系非常有名，每年的招生规模都在扩大，几乎已经占领了晋安大学的半壁江山。陈朗和顾风都是这个系的，虽然专业方向不同，但头两年的课程设置基本一样，所以顾风在头两年根本没去上什么课，每次都是陈朗仔仔细细地做好笔记划好重点，然后回去再复印一份给顾风。然而到了第三年，由于专业课程的区别，他们俩能够一起上的课就只剩下两门无关紧要的公共课了，这个时候，顾风只能老老实实去上课，而陈朗反而很少再出现在课堂上。 这一天是其中一门公共课的期中考试，顾风提前来到教室，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没过多久，参加考试的人陆陆续续进来了，顾风瞟眼间看到陈朗也进了教室，他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顺手把脱下的外套和包都放在了旁边。顾风坐在陈朗的左后方，他忍不住偷偷打量着陈朗，浅蓝色的牛津纺衬衫，卡其裤牛津鞋，还是跟以前一样简单干净，稍有不同的是，头发打理得比以前精致，身上多了一股淡淡的香氛。陈朗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微微转过头扫视了一下，正好撞上顾风的目光，顾风也不躲，就那样和陈朗对视着，陈朗微微笑了笑，然后就回过头去没有再看他。突然间有一股失落感涌上了顾风心头，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眼前这个他自以为熟悉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 考试时间刚过了一半，陈朗就交卷准备离开了，他拿起外套和包刚走出教室不远，顾风也交卷追了出来。 “陈朗！”顾风在后面喊道。 前面的人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有什么事吗？”陈朗问道。 “你……最近还好吗？”顾风走到陈朗面前，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挺好的啊。”陈朗随口答着，“难道我看起来像不好吗？” “我没那个意思……”顾风有点接不上话，他本来打算考完试再找陈朗聊聊，可是看到陈朗那么快就交卷了，于是急急忙忙把没做完的试卷交上去就追了出来，心里根本没有想清楚要跟他说什么，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句最客套的寒暄。 “好了啦，我知道你的意思。”陈朗笑了笑，拍了一下顾风的胳膊说道，“我挺好的，你也保重。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还有人等着我呢。” “是林檎吗？”顾风顺口接道，“你是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吗？” 本来陈朗和林檎之间的交往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林檎在学校里太引人关注了，所以只要是稍微与他关系亲密一点的人都会被注意到。据说最近有人看到林檎在东门外的学生公寓里留宿，加上时不时地总会看到他在建筑系的教学楼门口等陈朗，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测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些传言已经不堪入耳。 听到这样的问话，陈朗的脸色沉了下来，别人在背后的议论他也听到一些，但是他与林檎对此都是一笑置之，并不当回事。可是当这样的话从顾风的嘴里问出来，陈朗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不是滋味。 “不管我跟谁在一起，也都不会碍着你什么事的。”陈朗冷冷地说道，“所以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顾风愣在原地，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很多话都堵在心头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看着陈朗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18章 18.琥珀 顾风走出教学楼，远远地看到林檎双手捧着一盒东西在等着陈朗，两个人一碰面就有说有笑地朝东门方向走去，完全不在乎旁人眼光的样子。顾风看到陈朗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想起平安夜那晚自己对陈朗说的话，“照顾他一辈子？呵，是我自以为是了。”顾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回想着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陈朗啊陈朗，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顾风正想着，突然手机铃响，拿出来一看是徐珍打来的，他顺手就把手机关了，径自朝校外走去。 中山路上有一条酒吧街，在主街上是各种牌子醒目、规模比较大的酒吧，里面的音乐声震天价响，拉客的啤酒小姐满街都是，甚至有的店把桌椅都摆到了街面上，借以显示生意兴隆之状。顾风在酒吧街上慢慢地走着，这里他太熟悉了，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把这里的酒吧挨个玩了个遍，哪一家的酒水掺假，哪一家的东西货真价实，甚至哪一家的老板跟谁有什么恩怨，他都清清楚楚，可是他今天的目的地不在这里。 顾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主街上的喧哗吵嚷声瞬间被隔离开来，这条巷子里也有几家酒吧，只不过跟外面的那些相比，要安静得多，也雅致得多。这几家店虽然藏在小巷子里，但生意并不差，因为它们是针对特定的人群开放的，比如喜欢男人的男人，喜欢女人的女人。顾风走进了其中一家叫“琥珀”的酒吧，里面放着轻柔的爵士乐，灯光暧昧，光影迷离。他径直来到吧台，随意地点了一杯酒，端起酒杯靠在吧台上，观察着舞池里形形□□的男人。 “就是这样吗？他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顾风连喝了几杯龙舌兰，酒劲上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他喜欢男人？哈哈，这样的男人吗？不不，他喜欢我，他想让我跟这些男人一样……跟他亲热？哈哈。” “你在说什么呐？”旁边走过来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一边打量着顾风，一边好奇地问道，“失恋了吗？” “谁失恋？我吗？”顾风带着醉意说道，“我才没有失恋呢，是我让别人失恋了，一个男的，我哥们儿，说喜欢我，被我拒了……” “噢，原来这样啊。”旁边的男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又接着说道，“那怎么是你来这喝闷酒啊，伤心的不应该是那个被拒绝的小兄弟吗？” “兄弟……是啊，他是我兄弟……”不知道是本来就醉了，还是借着酒劲发泄，顾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旁边的男人递过来一张面巾纸，又用手轻轻抚了抚顾风的背，好让他平息下来。 “我不懂他……”过了好半天，顾风止住了眼泪，幽幽地说道，“我不希望他难过，可是他想要的东西，我没办法给……” “所以才来这长见识吗？”那个男人邪魅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顾风面前，一只手搭上了顾风肩膀，把嘴凑到顾风耳边轻轻说道，“我可以教教你。” 这个声音像一股电流，从顾风的耳朵进去，瞬间游遍他的全身，顾风只觉得神经发麻，头脑发热，好像所有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动。那个男人的手开始在顾风身上游走，慢慢地从脖子到脸颊，再到胸口，然后一直往下。 “咱们换个地方吧。”顾风醉眼迷离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幽幽地说道。 第19章 19.王绍铭 顾风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他坐起身，晃了晃神，隐约想起昨天晚上跟着一个男人走出酒吧，然后上了一辆车，闻着这屋子里各种□□混合的气味，顾风顿时感觉身子一震，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他赶紧找寻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还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发现衣橱书架都是很考究的家具，书架里还摆着几张照片，不像是在酒店。匆忙地穿好衣服，连衬衣扣子也没扣好，顾风就拿起外套打开房门，走出来才发现这是一套私人的小公寓，厨房里传来食物的香味。 “你醒了啊。”厨房里走出一个男人，手里端着两盘火腿煎蛋，走到餐桌前轻轻放下，又回到厨房端出了两杯咖啡。 “我……我昨天……”顾风很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个酒吧，为什么会跟这个男人走。 “过来吃点东西吧，能玩一晚上，你体力也真够好的。”那个男人暧*昧地瞟了瞟顾风，然后自顾自坐在餐桌旁吃了起来。 顾风脸涨得通红，他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想起这个男人的挑逗，还有自己把持不住的亢奋，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我不吃了。”顾风说着掏出钱包，拿出几张大钞放在餐桌上的咖啡旁边，“这个你拿着。” “别这样啊，你当我什么人呐？”那个男人抬起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顾风，“玩玩儿而已，别这么认真嘛。”说着拿起桌上的钱，站起身来，轻轻地把钱塞回顾风胸前的衬衣口袋里，凑到他耳边说道，“这点钱我王绍铭还是不缺的，你要是想玩儿可以随时找我。” 顾风往后退了退，看着眼前这个人邪魅的笑容，本来烦乱的心绪更加乱成一团，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男人的欲望也可以这样激烈。 “我先走了。”顾风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朝大门走去。 “对了，陈朗是谁啊？”王绍铭带着挑逗的语气问道，“你昨儿晚上时不时地喊着这人的名字，不会是把我当成他了吧？” 顾风愣了一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有回答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已经快到中午，大街上人来人往，顾风走出公寓楼，发现这里离晋安大学并不远，也就两站路的距离。他放慢脚步，慢慢地踱到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颓然地坐下，扯开了领口没扣整齐的几颗扣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才是当傻子的那个……永远都后知后觉。”顾风苦笑着自言自语，正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是关机的，他连忙打开来一看，屏幕上显示有几十条未读短信，全都是徐珍发来的，每一条都是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最后几条竟然开始威胁，说要解除婚约，让顾家破产。 “我们分手吧。”顾风回了个电话给徐珍，开门见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任凭电话那头怎么哭闹，顾风一言不发，直到最后默默地挂了电话。 第20章 20.礼物 林檎送了一盒子他自己的私人珍藏给陈朗，里面大部分是国外的原版唱片，还有一些绝版的影碟和黑胶唱片，都是他这些年在国外淘的，平时很少拿出来。但这一天是陈朗的生日，所以林檎特意挑了一些作为礼物送给陈朗。 “这些都是什么呀？”看着林檎捧着一个大盒子，陈朗不觉好笑。 “我的珍藏，送给你的。”林檎一脸得意地笑了笑，“看到你家那么多唱片，我就知道你是个懂行的，不过，没有我这些珍藏，你的收藏不完整。” “嘿，你好大的口气。”陈朗一边开门一边调侃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些私货有多厉害，进来吧。”说着打开门，把林檎让进屋里。 陈朗租的这间公寓不是很大，但被他收拾得很整洁，简单的家具和家居用品摆放得井井有条，加上一些他从家里拿过来的私人摆件，小小的公寓里显现出一种温馨的生活气息。 “这地方你重新装修过吗？上次来不是这样的啊。”林檎放下手中的盒子，顺手拿了一双拖鞋换上。 “没有装修啦，就是换了一些家具和摆设而已。”陈朗回卧室放了东西，又换了一件衣服才出来。 “本来以为你今天会回自己家呢，还想着把这盒东西给你送过去。” “回什么家呀，反正哪里都一样，还不是一个人呆着，呆在这小公寓里倒还觉得不那么冷清。”陈朗倒了两杯水过来，自己喝了一口，把另一杯放在桌上给林檎。 “今儿晚上你不会冷清的，看我给你露一手。”林檎狡黠地冲陈朗眨了眨眼。 “露一手？”陈朗狐疑地看着林檎，笑了笑说，“你这两只手也没啥特别的啊，难道还有第三只手？” “你才三只手呢，小鬼。”林檎笑骂了一句，接着从大盒子里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这是我刚买的牛排，不是说好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嘛，今天正好赶上。” “哟，林老师真是多才多艺呀，小弟我今天有口福了。”陈朗说着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把林檎手里的食材接过来，拿去了厨房。 林檎在屋子里转了转，然后从盒子里把那些唱片和影碟都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整理。 “都什么宝贝呢？”陈朗走过来，在林檎身边坐下。 “是我这些年在国外淘的碟，也并不是很值钱，除了有几张绝版，但我觉得这一些你会喜欢。” “让我瞧瞧。”陈朗说着开始翻看那一堆唱片，“Bjork、Cranberries、David Bowie、Morrissey……哈，连Beatles 的这张也有？你真行，不愧是林老师。”陈朗一边说着一边钦羡地看了看林檎，“这些都送给我，你不心疼啊？” “心疼什么，送给知音是适得其所。”林檎微微笑了笑。 “你这又做饭又割爱送礼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陈朗放下手中的唱片，转过头看着林檎，故作感激状。 “你还会不好意思啊，是谁上个星期故意跑到我的课上拆我台的？又是谁上上个星期冒充我回那些女同学信息的？”林檎又好气又好笑，他最开始没有想到陈朗还有这么淘气的一面，跟他熟了以后才发现，虽然他的眼神里时常有一种忧郁，但其实内心更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 “我那还不是替你分忧解难嘛，那些女同学多可爱呀。”陈朗吐了吐舌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可爱你自己怎么不找一个？小鬼头。”林檎现在拿陈朗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嘛，林老师去做饭吧，我等着尝你的绝世手艺呢。”陈朗狡黠地冲着林檎笑了笑，然后继续翻看着那堆唱片。林檎伸出手揉了揉陈朗的头发，无奈地起身朝厨房走去。 第21章 21.接受 林檎在国外待了近十年，各种生存技能得到了很大的开发，厨房里的功夫也没少练，一份简单的牛排做得香嫩可口，吃得陈朗连连称赞，恨不得立马拜师学艺。 “林老师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我都恨不得跟你学手艺了。”两个人吃完饭坐在客厅里闲聊，陈朗把几张影碟拿在手里翻看，一边还不忘调侃几句。 “你要喜欢，我可以经常给你做啊。”林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真的吗？”陈朗转过头看了看林檎，但随即又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要是经常来给我做饭，别人知道了还不得拿唾沫星子淹死我。” “你难道在乎别人怎么看吗？”林檎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是在乎别人怎么看，只是这样子对你不太好，毕竟那么多人仰慕你。”陈朗随口答着，仍然在翻看手中的影碟，想挑一部待会儿和林檎一起看。 听到陈朗的回答，林檎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刚才吃饭时就想说的几句话此刻又涌上了心头。 “你看过这部片吗？”看到陈朗盯着手里的一张碟片出神，林檎好奇地问道。 “当然看过，以前还挺喜欢的。”陈朗微笑着说，“那时候还在上高中呢，有段时间特别厌学，每天晚上回家就不停地看电影，有一天看到这部，感觉很特别，好像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是吗？”林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是觉得自己像男主角还是女主角啊？” “你说的哪儿跟哪儿啊，什么男主角女主角的。”陈朗不屑地瞟了瞟林檎，“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很打动我，他们玩的那个‘敢不敢’的游戏，很像我当时的心态。” “原来如此，看样子你当时是为情所困咯？” 陈朗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郁，随即放下手中的碟片，起身朝厨房走去，“你喝什么，我这只有果汁和汽水。” “嗯，随便吧，果汁汽水都行。”林檎拿起陈朗刚刚放下的那张碟，取出碟片搁到播放机里。 “你还真看这个啊？”陈朗递给林檎一杯果汁，看着荧幕上的电影画面问道。 “我也挺喜欢这个片子的，多看几遍也无妨。”林檎把果汁放到茶几上，伸手往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他牵过陈朗的左手，把戒指轻轻地套在了陈朗左手的中指上，看着对方一脸惊诧，林檎缓缓说道，“希望你不要拒绝这个礼物，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只是希望你能记得我。” 看着林檎一反常态的深情模样，陈朗觉得很有意思，他心里早就明白林檎的心意，虽然上一次婉言拒绝了林檎的表白，但经过这半年的相处，陈朗发觉自己对他也并非全无感觉，两个人的共同话语很多，性情也额外相投，要不是碍于林檎的身份，陈朗可能也不会矜持这么久。他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戒指，故作嫌弃地说道，“这也太小了吧？” “啊？什么太小？”林檎有点惶恐地看了看陈朗。 “你不觉得这玩意儿戴我中指上小了点吗？”陈朗瞟了瞟林檎，邪魅地笑了笑说道，“明明是按我无名指的尺码买的，为什么要给我戴中指？你真的不考虑给我重新戴一下吗？”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听到陈朗的回答，林檎内心狂喜，脸上也是喜笑颜开，连忙把陈朗手上的戒指取下来，再一次郑重地戴到他的无名指上。 荧幕里还在放着那部法国电影，画面色彩鲜艳，男女主角还在不停地玩着那个“敢不敢”的游戏，林檎握着陈朗的左手，慢慢凑过身去，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不如我们也来玩一次，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陈朗说着转过头来，跟林檎四目相对，在这样近的距离里，两个人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渴望，呼吸的气流萦绕在两人的唇齿之间，只那么一瞬，当两人的嘴唇触碰到一起，电光火石间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空白一片。 第22章 22.惶惑 顾风在东门下了车，他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想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但浑身上下一股宿醉的酒气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本来他应该到西门才下车的，但听到报站的声音说到了东门学生公寓，不知怎的他脑子里想起了陈朗，于是鬼使神差地下了车。顾风并不知道陈朗的具体住所，只记得王睿在他面前提起过陈朗搬到了东门学生公寓，但具体哪一栋哪一楼却没说。顾风现在很想见到陈朗，虽然见了面可能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像昨天在考场外那样，但是他还是很想见他，因为内心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在涌动。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陈朗的号码。 林檎因为上午有课，所以一大早就走了，留下陈朗一个人在凌乱的床上继续睡着，听到电话铃声的时候，陈朗迷迷糊糊地连眼睛都没睁开，以为是林檎打来的，所以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顺手接了。当电话那边传来顾风的声音时，陈朗猛然间瞌睡全醒，虽然一时搞不清楚顾风的来意，但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答应了顾风见面的请求，并告知了对方楼栋号和门牌号。 看着房间里凌乱的床单和散落的衣物，陈朗有点恍惚，回想着刚才电话里顾风的声音和语气，不知怎的心里觉得有点怔忡，好像哪里不对。他匆忙地洗漱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略略整理了一下房间，又到厨房煮了两杯咖啡，没多久就听到门铃声响。陈朗定了定神，然后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开门。 “嗨。”顾风嘴角扯起一丝笑容，略显尴尬地站在门口。 “进来呗，傻站着干嘛。”陈朗把顾风让进来，给他拿了双拖鞋。 “你这儿挺不错的。”顾风走进来随意地看了看，突然看到客厅里的几件摆设，笑着说道，“你把这几个玩意儿也搬来了？这还是几年前我们一起旅行时买的吧。” “是啊，反正放家里也是闲着，我看着挺有意思的就拿来了。”陈朗顿了顿又笑着说道，“我记得你当时还说我傻来着，为了这几个破玩意儿行李还超重了。” “哈哈，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你一直都喜欢这些小玩意儿。”顾风忍不住也笑了笑，但转过身看着陈朗的时候，脸色又暗了下来。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坐下说。”陈朗发现他的神情有点奇怪，于是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转身到厨房端出了两杯咖啡，“要不要喝点提提神？怎么一大早的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晚上干嘛去了？”陈朗把一杯咖啡放到顾风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顺势坐到沙发上，自顾自地喝起了手上的咖啡。他打量了一下顾风，发现他没有换衣服，而且一身酒气，随即猜到他肯定是宿醉方归。 “我跟徐珍分手了。”隔了好半天，顾风才挤出这么一句话，并且若有所思地望着陈朗。 看到顾风盯着自己，陈朗放下手中的杯子，他搞不清顾风说这话的用意，而且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不会特意来找我就为了告诉我这个吧？” “不是……我就是想见见你，因为……昨天……”顾风正在斟酌着要不要告诉陈朗昨晚上的事，可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当他准备解释时，突然瞟到陈朗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顿觉胸口一震。 “哎，其实没什么事，我真的就是来看看你。”顾风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我跟徐珍的事儿吧，本来就是被我妈乱扯的，我也没真的想跟她在一起，分了也是迟早的事儿。” 听到顾风的话，陈朗盯着桌上的杯子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样挺好的，这样才像你，从来不会勉强自己接受不喜欢的东西，更加不会勉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说着拿起桌上的杯子又喝了几口里面的咖啡。 “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顾风收起笑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陈朗。 陈朗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顾风会问出这样的话，但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怪到你身上，只不过有时候我会自责，当时是我太冲动了，有点欠考虑。”他一边说着，眼神中浮现出一丝黯然，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 “不，不是这样的。”顾风突然站了起来，稍微走近了陈朗一些，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他表情郑重地说道，“陈朗，你现在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陈朗微微抬起头，一脸惊诧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顾风。 “当然知道，我酒早就醒了。”顾风有点急切地解释道，“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有点无理取闹，但是你愿不愿意相信我这一次？林檎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再说你本来就……” “别说了。”陈朗打断了顾风的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但你既然知道了我跟林檎的事，我也不想瞒你，他对我不错，我也很喜欢他，我们在一起感觉很好，我不会伤害他的。”陈朗说着也站起身来，跟顾风面对面立着，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坚定。 顾风抿了抿嘴唇，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好吧，我明白了。”说着慢慢走到陈朗身边，伸出双手把他拥入怀里，把脸深深地埋到他的颈窝中，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叹了口气，松开手说道，“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你过得好我就高兴。”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听到顾风关门离开的声音，陈朗仍然呆呆地立在原地，心中惶惑。 第23章 23.丑闻 陈朗没有把顾风来找他的事告诉林檎，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解释。顾风之前明确拒绝了他，两个人的关系也在尴尬中渐渐冷落，后来顾风订婚,陈朗也就完全死了心。然而现在，当他早已接受现实，已经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时，顾风又突然跑过来跟他表白，简直疯了，陈朗在心里暗骂，脑子里一团混乱，实在想不出顾风这么做的原因。 拒绝顾风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陈朗自己也不知道，他对顾风说的那番话太冠冕堂皇了，连他自己都将信将疑，也许他只不过拿林檎当了挡箭牌，也许他只是贪图林檎对他的温柔和关爱，也许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林檎。可能是为了弥补心里这种隐隐的愧疚，陈朗对林檎变得很主动，尤其在床上。 林檎对陈朗的身体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迷恋，每当两个人在床上缠绵，林檎面对陈朗年轻的、光滑结实的胴体，总显露出一种欣赏的神情，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目光中流露出爱恋，动作也轻柔无比。陈朗大部分时候是被动的，任由林檎摆弄，只有当林檎的唇和手触碰到他的敏感部位时，才发出难以抑制的低沉的□□。但是这一段时间，几乎每一次都是陈朗主动，他表现出以前从没有过的渴望，渴望更猛烈的冲击，渴望更用力的吻，每一次都折腾到两人精疲力竭，汗液和□□混合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卧室。 这一天陈朗很早就出门了。临近毕业，学院里各个部门都在安排毕业季的各项工作，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所以时不时就要组织一些学生干部来贡献无偿劳动力，陈朗就是其中之一。 刚走到办公大楼门口，陈朗就看到了王睿，只见他坐在大厅的楼梯口上，一见到陈朗进门就立马站起身朝他奔过来。 “怎么了这是？特意在这迎接我啊？”陈朗打趣地说道，但看着王睿一脸焦急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隐隐闪过一丝担忧。 “顾风有找过你吗？”王睿试探地问道，他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所以在陈朗面前提到顾风时总是小心翼翼。 “他怎么了？”陈朗收起刚才玩笑的表情，不假思索地问道。 “他难道没找过你？”王睿想再一次确认。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朗有点急了。 “他失踪大半个月了，谁都联系不到他，要不是昨天碰到了林晓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王睿顿了顿又说道，“他妈一直在找他，还有那个徐珍，说起来还不都是因为她们……” “为什么不报警？”陈朗一边问着，一边拿出手机拨顾风的电话，心里抱着一丝侥幸。 “他妈不让报警，说是顾风走之前留了个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们，只知道她不想让警察介入这件事……” “这么说他是有意离家出走，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干这种事。”陈朗放下手机，顾风的号码无法接通。 “也不能怪他，还不都是被那个徐珍逼的。” “他们……好像分手了？”陈朗想起来顾风最后一次跟他见面时说的那些话。 “是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王睿接着告诉陈朗，徐珍在顾风提出分手后一直不肯善罢甘休，一定要顾风给她个交代，顾风被逼急了就说自己心里有了别人，所以不能跟她结婚，没想到徐珍托他爸去找了私家侦探，结果查到顾风在跟一个男人交往…… 陈朗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在发酵，像是嘲讽，也像是来自深渊的呼喊。通过王睿的描述，陈朗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也猜到了为什么顾风的妈妈不肯报警，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因为这对于他们顾家而言是一桩丑闻。 丑闻，顾风跟男人交往是一桩丑闻，顾风跟徐家的千金订婚就普天同庆。陈朗在心里暗自苦笑。 “你帮我跟老张说一声，就说我临时有事不能去帮他了。”陈朗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门外走去。 第24章 24.猜测 陈朗回到自己的家，那幢空置的小洋楼。从学校到家的一路上他都在想着顾风离家出走的事情，让他纳闷的是，为什么连王睿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而自己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随即又想到，是林晓月告诉王睿的，但是既然林晓月知道，林檎也应该知道，可为什么都大半个月了，林檎一个字都没跟他提？最让陈朗担心的是徐家那边的人，他怕徐世通为了给女儿出气会对顾风下狠手，既然能找私家侦探查他，也就能□□打他。 “不管那么多了，先找到东西再说。”陈朗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进家门就朝书房奔去。陈朗在书房里翻了一阵，最后在一个书柜的最底层找到了一个棕色的硬纸盒，打开来看，里面有几个日记本、一叠照片和一部老式的蓝屏手机。陈朗连忙把那部手机拿出来，抽出了里面的SIM卡，想换到自己的手机里，结果发现大小不对插不进去，只能又耐着性子到处找充电器。 当那部老式手机的蓝屏亮起，陈朗立马打开里面的通讯录，拿出手机朝着里面唯一的一个号码打过去。空号。 “果然是我想多了，都这么久了，他怎么可能还在用。”陈朗暗自嘲笑自己，默默地把东西放回原处，看着手机呆坐了一会儿，收拾好书房，准备离开。 离家出走这种事顾风不是第一次干了，好多年前，那会儿他俩才初二，顾风因为和人打架惹祸，差点被学校开除，他爸妈费了很大力气保住了他的学位，但也因为觉得丢面子少不了对顾风一顿教训。结果教训完第二天顾风就不见了。当时一大帮人找了他两天两夜，最后还是陈朗在一个工地里找到了他，死拉硬拽把他给拖回了家。 “这个给你。”顾风扔给陈朗一个小盒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手机？”陈朗打开一看，是当时流行的一款Nokia蓝屏手机，“可是我已经有一个了啊。” “这个不一样。”顾风扬起嘴角，邪邪地笑了笑，“我已经在里面上了一张卡，卡里只存了一个号码，你只要打这个电话，就一定能找到我。” 陈朗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笑着说道：“你这小子，还打算离家出走啊？” “那就不知道了。”顾风一脸坏笑，“反正到时候只要你能找到我就行了。” …… 想起这些事，陈朗不禁莞尔一笑，他突然不怎么担心顾风了，“那小子贼机灵，真要躲起来，不会那么容易给人逮到的。”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大街上。 陈朗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因为徐世通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 “没想到顾家这小子还好这一口。”就在半个月前，当徐世通拿到私家侦探拍的照片时，只不过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把照片撂到桌上，自顾自抽起了雪茄。当时林檎就站在桌子旁边，原本是过来跟徐世通谈一个项目的，他顺手拿起几张照片看了看，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既没有担忧，也没有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你说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徐世通瞟了瞟林檎，好半天才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林檎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小孩儿呗，使性子。” “小孩儿？”徐世通盯着林檎看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和你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打下半壁江山了，现在这些小家伙真是……” “得了吧，以为谁都跟您老一样生猛啊，我哥也就是跟您一起打拼才有今天，要换了别人吧，还指不定能不能成事儿呢。”林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少奉承我，别左一个您右一个您的，听着别扭。”徐世通放下手里的雪茄，仰靠在沙发椅上，半眯着眼睛思忖了一会儿，“你让晓月帮我劝劝徐珍，这孩子也是被我惯坏了，脾气还挺拗，有些话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怎么跟她说。” 林檎明白徐世通的意思，知道他并不打算找顾家的麻烦，纵横商海这么多年，他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出于好奇，林檎还是忍不住问道。 “还能怎么办？难道让我女儿嫁给他守活寡？”徐世通苦笑着说，“你也知道的，这种事情不能勉强。”边说着边向林檎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林檎把手里的几张照片放回桌上，心里浮现出一丝疑虑，以他的经验和判断，照片里那个和顾风举止亲密的男人只不过是个“玩伴”而已，并非什么交往对象，为了这么一个“玩伴”而悔婚，甚至断送自己的前程，顾风有这么傻吗？但如果不是因为照片里的男人，那是因为谁？林檎想起了陈朗，他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陈朗不同以往的主动，虽然这种主动每每让林檎迷醉，但敏锐的直觉却让他有一种不安。也许正因为这种疑虑，林檎没有把顾风的事告诉陈朗。 第25章 25.坠落 开门的是王绍铭。陈朗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立马想到他就是王睿口中那个和顾风交往的人。王绍铭站在门口，一只手撑着门，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陈朗，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陈朗露出尴尬的神情，这才嘴角带笑地朝里屋喊道：“你的人来了，那我先走了。”声音里带着一股暧昧和挑衅。 等到王绍铭关门出去，陈朗走进里面的房间，看到顾风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抽着烟。整个房间里烟雾弥漫，呛得陈朗忍不住咳嗽，顾风抬起头，捻灭了手里的香烟。 “你来了。”一张带着痞气的脸上挤出一个憔悴的笑容。 “你小子真行，真会躲。”陈朗走到窗户边，一把扯开窗帘，推开窗，想让屋里的烟气散出去，“要不是你联系我，这回我可真找不着你。” “你也没想找啊。”顾风冷冷地说。 听到这话，陈朗拉着窗帘的手停在半空，心里顿时冒出一股无名火，有很多话堵在心里，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咬了咬嘴唇，转过身盯着顾风愤愤地说道，“行，这儿凉快，大爷您就在这呆着吧，当我没来过。”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顾风一个箭步冲上来，拦在陈朗面前，“别这样啊，开个玩笑还不行吗。” “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陈朗挡开顾风的手，冲他吼道，“要不你跟我回去，要不你就在这呆着，当我没来过，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顾风低下头喃喃地说道，神情黯然，“咱们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 陈朗愣住，看着眼前颓然的顾风，他突然觉得做错事的那个人是自己。顾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喜欢的顾风应该是笑容明亮、神采飞扬的，应该是放荡不羁、张扬跋扈的。那个曾经为了兄弟跟人打架斗狠，被打断骨头也没流过一滴眼泪的顾风，现在竟然躲在一所小公寓里，低声下气的语调近乎哀求。 陈朗伸出手去摸了摸顾风的头，把他额头上的乱发往旁边顺了顺，“你个傻子，瞎说什么呢，以前哪样啊？还不都这样嘛，总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顾风抓住陈朗给他理头发的手，越来越用力，陈朗下意识地想挣开，顾风突然用力一拽，把陈朗拽倒在床上。还没等陈朗反应过来，顾风就骑到了他身上，他拼命想挣脱，但另一只手很快也被顾风扣住。 “怎么？你想上我啊？”陈朗放弃了挣扎，喘着气，挑衅似的笑着说道。 顾风直勾勾地俯视着陈朗的眼睛，眼神中像是有一股怒火，但慢慢地，火焰烧尽，不久又变成一片黯然。他松开了手，从陈朗身上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顾风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他坐在床边，双手捂着头撑在膝盖上，“我受不了你跟林檎在一起的样子，尤其是那种关系……现在我不管跟谁在一起，总是会想起你……我是不是疯了。” 陈朗躺在那，一动不动，听着这些话，像是听着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他想起以前和顾风在一起的日子，是啊，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从小到大，那么多个寒暑……他想起那个平安夜，顾风说，我当然愿意和你在一起啊，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那种听起来像是借口的话，现在想来其实有几分真心。停止吧，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陈朗撑起身子，坐到顾风旁边，轻轻拿开顾风捂着脸的手，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陈朗无声地吻上了他的唇。先是诧异，随之而来的是欣喜，顾风回应着陈朗的吻，轻柔缠绵，忘乎所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蛮横。 这一夜陈朗没有回去。 第26章 26.摊牌 徐世通是个讲道义的人，公私分明，也很守信，他并没有因为顾风的悔婚而牵累到顾家的生意，也没有刻意为难顾风，唯一的要求是让顾家发公开声明，说明解除婚约是因为顾风的个人原因，与徐珍无关，他不能让别人以为是他女儿的问题，这一点心思是可以理解的，顾家几乎没有推辞就答应了。即便如此，顾风与他母亲的关系还是完全破裂，顾母的原话是：“你要是继续在外面搞男人，就当没我这个妈。”顾风二话没说就搬了出来，在陈朗的公寓附近找了一套房子。 “你就继续住我这儿呗，那么麻烦干嘛。”王绍铭斜靠在卧室门口，看着正在整理东西的顾风，想最后再挽留一次。 “我要是继续住在这儿，你还约得到别的男人吗？”顾风邪魅地笑了笑，朝王绍铭眨了眨眼。 “那小子有什么好？”王绍铭冷哼了一声，明显带着不屑。 “我也说不清，但是，谁又比谁好呢？”拎起整理好的箱子，顾风慢慢走到门口，经过王绍铭的时候，顾风伸出胳膊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声谢谢。 虽然还没有正式毕业，但陈朗和顾风都各自有了工作，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如果有空的话，陈朗会去顾风住的地方找他。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特意做什么，除了有时候会缠绵一会儿，大多数时间也是各干各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只要在同一个空间里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心里就会有一种安稳。 这天早上，陈朗刚醒过来，躺在他身后的顾风用鼻尖蹭着他的脖子和肩膀，时不时还在他肩上轻咬一口，想留下点印记。 “你干脆搬过来跟我住一块儿吧。”顾风在他耳边幽幽地说道。 “你属猫的啊，别蹭蹭，痒。”陈朗眼睛都没睁，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姓林的啊？”顾风带着几分醋意讥刺道。 陈朗翻过身来，睁开眼睛盯着顾风说：“你丫是不是欠操啊。”说着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找衣服穿上。 顾风伸手一拉，又把陈朗拽倒在床上，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想□□大爷我？到底是谁操谁呢？”说着一个翻身就压了上去。 “得了得了，你是大爷，算我错了还不行嘛。”陈朗开始求饶，“折腾了一晚上，别再折腾我了，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陈朗并不是舍不得林檎，他只是愧疚。当顾家的公开声明登上各大媒体时，陈朗也很郑重地向林檎坦白了一切，道明了自己的心迹。林檎听完以后，沉默了很久，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陈朗，又看了看桌上陈朗取下来的那枚戒指，过了好半天才说：“这是我送给你的，不用还给我，如果不想看到它就扔了吧。” “对不起……”该说的都已经说完，陈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唯有道歉。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俊秀、一脸歉疚的男孩子，林檎根本没法生气，他能生什么气呢？本来也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怪不得别人。但是，如果就这样放手，林檎心里是不甘心的。 “还有两个月我跟学校的合同就到期了，这个时候另外找房子有点不方便，你不会现在就赶我走吧？”林檎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陈朗的眼睛，像是在作最后的挣扎。陈朗心里明白这只是个借口，但他没办法拒绝，因为一想到林檎给过他的温柔和帮助，再加上心里本来就有的愧疚，他心软了，只好答应。 第27章 27.闷棍 一整天，陈朗的脑子里都回响着顾风早上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轻轻的，痒痒的，那句话就像一条小虫，一直往陈朗的心里钻去。 “不如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好啊，陈朗在心里回答。 虽然心里似乎早就期待着这样一句话，一句足以证明两人亲密关系的话，但因为这几年发生的种种，陈朗仍然没办法将心底的情绪展露在顾风面前。他害怕只要一坦露，眼前的幸福立马又会变成过眼云烟。 下午没什么事情，陈朗跟部门主管请了半天假，打算回东门的公寓里拿点衣物和日用品，顺便把一些重要的私人物品也拿回来。他估摸着林檎这时候应该不在公寓里，因为平常这时候林檎都在学校上课。 下楼，取车。 陈朗从办公室出来就直奔停车场，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看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急切，也分不清到底是期待，还是焦躁。想快一点见到顾风，仿佛只有看到顾风，陈朗的心才能安定下来，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你在哪呢？”顾风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听就是刚起床，“今天能早点回来吗，挺想你的。” “别发腻行吗？大老爷们你害不害臊。”陈朗嘴上这么说，心里乐开了花。 “诶，我跟自己媳妇儿说话用得着害臊吗，你这人就这样，老憋着干嘛，我知道你也想我，尤其想我的小风风，哈哈。”电话那头传来顾风□□的笑声。 陈朗一个手抖，差点打错方向盘，“你个傻叉，幸好我车上没别人，行了行了，我在回来的路上了，先回学校去拿点东西。” 挂了电话，陈朗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傻子，这家伙。”陈朗带着笑自言自语地说。 到了公寓，停好车，陈朗一边往电梯方向走去一边往包里掏钥匙。 “糟了…”他停住脚步，把包里外翻了个遍。 “靠…他妈的真是个傻子。”他突然想起来钥匙被顾风拿走了，说是怕他回来跟老相好偷会，所以暂时替他保管，直到林檎搬走再还给他。 陈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天呐，他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傻子。 让林檎来开门陈朗是不愿意的，本来挑这个时间就是为了躲开他，突然把人家叫过来开门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让顾风送钥匙过来的话距离又有点远，估计没两个小时等不到… “算了算了，改天再来吧。”陈朗无奈地往回走去。 “陈朗！” 刚准备开车门，陈朗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循声望去，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只觉头部闷声一响，眼前一黑，人事不醒。 第28章 28.暴烈 陈朗被发现的时候，脸上血糊糊的，身上的蓝衬衣已经被血给染透，浸出一种浓稠的紫红色，诡异而恐怖。 头部受到重物袭击，胸腹被插了四刀。 发现陈朗的是公寓楼的保安，一个憨厚的中年大叔。 “我从监控里看到一个人在停车场鬼鬼祟祟嘛，所以想下去看看，结果一出电梯门就看到这孩子倒在那，一身血，那个人跑得也太快了…我赶紧报了警…” “那人长什么样，你有没有看到”警察一脸严肃地询问保安。 “没有嘛，说了那人跑得太快了，又戴着帽子，穿件运动衫，领子拉得很高…实在没看清…” 急救室门外，除了几个警察和那个保安，还有陈朗的母亲，和一直站在急诊室门边一言不发的顾风。 “陈朗呢？陈朗怎么样了？”王睿急急忙忙从学校赶过来，身后跟着林晓月和林檎。 哐当一声响，林檎被推到墙上，旁边的椅子整个被撞翻，是顾风冲过来，像疯了一样揪着林檎不放。 “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风你干嘛啊？事情没搞清楚别这样。” “是啊，松手！别动不动找我叔麻烦。” “你们这是干嘛？！别在医院里吵闹，快住手！”几个警察走过来使劲拉开这两个人。 “你们跟受害人什么关系？”一个警察问道。 “朋友。”林檎缓缓地说道。 “你呢？”警察朝顾风指了指。 “嗯…朋友。”顾风眼睛通红，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狠狠地瞪了林檎一眼。 “林老师，你也来啦。”那个目击的保安认识林檎，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这出事的是您学生吧，哎哟，这孩子太可怜了，当时那一身血喔，把我给吓的…” 林檎只是礼貌性地朝那保安点点头，并没有搭话，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急救室门上的那盏灯出神。 第29章 29.周汝清 重症监护室外，只剩下顾风和王睿。 手术还算顺利，虽然陈朗还没有醒来，但已经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 在得知陈朗脱离危险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林晓月安慰了陈母一会儿，便拉着林檎悄悄走了，临走时嘱咐王睿好好看着顾风，别让他冲动行事。 陈朗的母亲神色萎靡，面容憔悴，本来这阵子就因为财产纠纷跟陈朗的父亲打官司，早已经精疲力尽，现在又出了这个事，整个人一下子垮了。在顾风的再三坚持下，陈母终于答应先回去休息。 “警察怎么说的，能抓到人吗？”王睿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顾风一刻也不愿意离开陈朗，隔着监护室的玻璃门，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里面的陈朗毫无血色的面容。 “你也别太冲动了，这事儿不一定跟林檎有关，也许只是……” “只是什么？”顾风突然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盯着王睿，“意外吗？陈朗活该这么倒霉吗？那个畜生什么都没抢，下手这么狠，明显就是蓄意的！” “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林檎干的，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别乱找人家麻烦。” “哼，要真是他干的，我不会让他死痛快的。”顾风冷笑着说道，眼神里透出一股凶狠。 林檎刚走出医院没多久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一听到对方的声音，林檎整个人如坠冰窖。 “林老师，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真的是你…”林檎强忍住怒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你在哪里？” “哎哟，林老师想给小情人报仇啊？哈哈哈，这么些年了，想不到你口味一直没变，喜欢的还是这种文文弱弱的小白脸。”电话里的人越说越挑衅，“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那个惨样，我也真想看看你一脸痛惜的表情，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 “周汝清！”林檎吼道，“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害别人。” “啧啧啧，林老师还是这么有担当啊，不过，我就是冲你来的啊，你没发现吗？” 电话挂断，林檎呆呆地立在原地，身旁的林晓月早已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周汝清？！”林晓月惊呼道，“他出来了？他什么时候出来的？这家伙居然还敢找你……等等……这么说……陈朗的事难道也是他？” 林檎默然不语，神色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年，悲伤、恐惧、愤怒…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第30章 30.林檎的过往 一想到周汝清，林檎是既愤怒又心痛，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头昏脑胀，不知所措。 “诶，我说，你小子也有今天？”一旁的徐世通叼着雪茄坐在沙发里，一脸揶揄的坏笑。 徐世通的办公室里，此时就剩他跟林檎两人，已近午夜时分，而林檎已经在这里坐了四个小时。 “你别嘲笑我了…”林檎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我真是后悔…当初不该招惹周汝清这号人，整个就一疯子。” “你啊你，永远都这幅德性，不可救药。”徐世通放下雪茄，起身倒了两杯威士忌，走到林檎身边，递了一杯给他。 “别太自责了，”徐世通拍了拍林檎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不管用的，最重要把那家伙找到，别再让他祸害人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周汝清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就差点害死我和小奇…”林檎放下酒杯，用手捂了捂脸，一想到当年的惨剧，不禁神伤。 十多年前，林檎早已是晋安大学的风云人物，才华出众，样貌英俊，加上年少轻狂的不羁性格，吸引了非常多的仰慕者和追随者，周汝清就是其中一个。 那时候改革开放还没几年，但是各种新潮的思想已经在各大高等院校中传播和涌现，走出去！走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是当时很多大学生的理想，于是“出国热”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很多校园。 林檎也想出去，仗着自己的才华和优秀的学业成绩，他没有跟家里人商量一声就私自做出了出国的决定，并且还想带着当时的男友小奇一起出去。这个决定也是为两人以后的路做打算。 小奇跟周汝清完全不同，他并不是林檎的仰慕者，甚至一开始并不知道林檎是谁。 小奇是文学院的普通学生，中规中矩的样貌，不算英俊，但是很清秀，如果仔细看甚至会觉得他眉清目秀、明眸皓齿，比女孩子还耐看。林檎就是因为误以为他是女孩子才一不小心把一个纯良少年拐入歧路，从此万劫不复的。当然，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正当林檎为出国的事忙得晕头转向时，周汝清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于是隔三差五就跑到林檎的公寓找他，向他示爱，说自己愿意为他放弃所有，甚至可以跟他一起出国。 起初林檎并没有在意，以为周汝清就是说着玩玩，毕竟像这样的爱慕者，不管男的女的，林檎已经见得多了。 直到有一天，林檎回到他的公寓，看到躺在客厅地板上奄奄一息的小奇，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 林檎急疯了，他抱着小奇冲到最近的校医院，可是由于耽误了时间，加上那个年代校医院的设施及其简陋，小奇没能救过来。 后来林檎才知道，原来周汝清一直在骚扰小奇，更确切地说，是威胁。每天下课周汝清都在教室门口等小奇，只要林檎不在，他就会缠着小奇说各种莫名其妙的话。 “林檎不是真的喜欢你，你醒醒吧。” “林檎不会真的带你出国的，你别做梦了。” “你也不照照你自己，娘儿们唧唧的，真以为林檎跟你来真的啊？” “我告儿你，别死赖着林檎，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死变态，恶心。” …… 本来只是口头上的侮辱，结果后来变成了威胁和恐吓。时不时地，小奇就会收到恶心的小动物尸体，或者沾着秽物的内裤袜子，搞得小奇同宿舍的人差点报警。 小奇没让他们报警，他说这个人挺可怜的，家境也不好，做出这种事可能只是一时想不通，如果报警他前途就毁了。 结果就在这一天，当小奇骑着自行车去找林檎时，在林檎的公寓门口又碰到了周汝清。 第31章 31.我愿意为你 “那天的情形也像今天这样…”林檎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威士忌，抬起头看着徐世通，满眼通红地说道，“他满身的血…我背着他死命往医院跑…结果还是晚了…” “别想那些事了，都过去了。”徐世通说着，拿走了林檎手里的空杯子。 “他的血流了一地…我的衣服上也全是他的血…”林檎喃喃地说，“我背着他，他伏在我耳边一直说着什么，一开始我没听清，后来到了医院…在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我才听明白，他说的是‘我愿意为你这样，别怪他'。” “幸好陈朗这孩子命硬，也是运气好，被人给撞见，要不然……”徐世通转移话题，不想让林檎沉溺在过去的悲痛里，“要是这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估计顾风那小子得发疯，保不准又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是啊，陈朗有顾风守护他…”林檎苦笑着自言自语，“顾风比我好，有顾风在陈朗身边，我也放心了。” 林檎这次来找徐世通，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想让徐世通卖他个人情，帮他找到周汝清。在这座城市，除了警察，大概也只有徐世通有这个本事，明的暗的、黑道的白道的，徐世通启用了他所有的关系，在全城搜索周汝清的踪迹。林檎一直呆在这儿没走，就是在等消息。 “你先回去歇歇吧，消息没这么快的。”徐世通漫不经心地又点了一支雪茄，“一有消息我会立马通知你的，放心吧。” 在医院的病床上，陈朗感觉自己一直在做梦，他梦到小时候坐在父亲的单车后座去上学，经过十字路口，父亲停下来等红灯，可当绿灯亮起的时候，父亲不见了，把他一个人丢在马路上…… 他跑啊跑啊，一直追着前面的一个人，那个人一开始好像是他父亲，可是追着追着，前面的人越变越小，自己的身体却越变越大…… “你老追我干嘛？你追不到我的。”前面的人变成一个小男孩，回过头来朝陈朗做鬼脸。 是顾风。 我是不是永远追不到你。陈朗在心里说。 可是你说过会陪着我的。陈朗停下脚步。 我好累啊，我不追你了。陈朗蹲下来。 周围的声音没有了，突然好安静，陈朗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密室，密室的墙壁在不停翻动，闪着五彩夺目的光。 是音乐。四周响起了音乐。 各种各样的音乐一起放出，此起彼伏，互相应和，竟然十分和谐。 “送给你的礼物。”陈朗听到音乐声里有一个人在说话。看不到这人的脸，陈朗四处找寻，只看到一抹银白色在眼前乱晃。 放我出去啊。陈朗大叫。 顾风你死哪去了，快来救我啊。陈朗挥舞着双手，使劲驱赶着眼前的那片银白色。 那一抹飘忽的银白色突然变成一把匕首，朝陈朗飞过来。 不要…不要……陈朗大叫。 第32章 32.不后悔 终于醒了。 陈朗睁开眼睛，花了好几分钟才确认自己已经回到现实。 好长的梦，梦里的内容好乱。 幸好，幸好醒了过来，不然就被刺… “啊……”陈朗刚在心里庆幸，结果猛一抬身，扯到伤口，忍不住发出□□，忘了自己确实是被刺了几刀。 天刚朦朦亮，夏末秋初，清晨的风微凉。 病房的窗户微微开着，晨风卷起窗帘的边角，窗帘只拉了一半，透进今天的第一缕阳光。 “我靠，这是啥啊？”陈朗的右手摸到床单上有一小摊湿迹，黏糊糊的，紧挨着就是趴在旁边熟睡的顾风。 “妈呀…这不会是口水吧…”陈朗边这么想着，边一脸嫌弃地把手伸向了顾风的头，胡乱揉搓着顾风几天没洗的头发。 “你醒啦？！”顾风眼睛都没完全睁开，便一把抓住陈朗的手，“怎么样？还哪里疼不疼？你…你…你认得我是谁吗？” “疼啊…你个猪头…别抓我这么紧，手上插着管呢…” “哈哈，会骂人就是没事了。”顾风傻笑着，赶紧放下陈朗的手，“你不知道，我…我特别担心你会失忆什么的，你说要是你把我给忘了该怎么办啊…” “忘了就忘了呗，忘了更好，省得闹心。”陈朗微微闭上眼，佯装眼不见为净。 “没事没事，忘了好忘了好，”顾风站起身，帮陈朗把被子掖掖好，顺手按了床头的值班铃，“要是你真忘了我呀，我就重新追你，明目张胆地追，轰轰烈烈地追，让满世界都知道我顾风喜欢你陈朗。”顾风说着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你个大傻子。”陈朗跟着笑道，“别在这碍眼了，去去去，赶紧回去洗澡，看你这一身臭的。” “要洗也是先给你洗啊。”顾风一脸坏笑，“要不，跟大爷我一起洗？” “少贫了，先回去收拾好你自己吧，熏死我了，哎哟，我又要晕了。” “医生！”顾风赶紧往值班室跑去，完全不顾身后的陈朗一脸贼笑。 “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顾风说。 “小时候是你总粘着我，以后要换我粘着你了。”陈朗说。 “你后悔吗” “不后悔。” “我也是。” 【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